唐老先生回过头来问执法长老:“说一说你们是怎么抓到这小子的,他都干了一些什么?”
执法长老上前鞠了一躬说道:“回唐老先生,这小子名叫刀吉,全名杨登仓刀吉,是二十年前杨登仓惨案幸存的后人。两个月前后,村寨里来了一老一少两个衣裳破烂的乞丐,总是有意无意间喜欢打听杨登仓的事情,以及制造惨案的两兄弟相关人员家里的情况。后来有人注意到这对母子形貌有点像杨登仓家族的模样,起初不管谁问起他们都否认,可前几天老母亲私底下对一些人说自己是杨登仓的后人,回来料理二十年前的后事,没想到老天有眼让仇家都死光了。本以为应该没有什么事情了,不曾想今天早上这混蛋跑到山那边村落里把仇家的一个遗孤给谋害了。村民们发现了正在行凶的凶犯,就呼喊全村一起合力围捕。仓皇逃跑的凶犯让路过的几个兵丁给遇上了,被顺路抓了回来。中午一审讯,全都招了。”
这时酒菜也都到了,唐老先生将放置酒菜的桌子拖至紧挨栅栏的地方,招呼对方过来喝酒吃东西。杨登仓刀吉拖着一副脚镣爬了过来,抓起面前桌子上的牛肉就往嘴里塞。
等对方吃得差不多了,唐老先生放下手中的酒碗身体朝后靠着椅背微笑着说道:“小兄弟,我的酒菜你可吃到了。你的故事我还等着听呢。”
刀吉将酒壶中的青稞啤酒倒了一点在手上然后双手一搓,用被酒打湿的十指将散乱的头发往后梳理了一下,双脚一盘坐直了身子然后双手合掌躬身说道:“真没有想到临死之前还能好酒好肉吃上一顿,真是爽呀。感谢大人屈驾到牢房里来看一个素未谋面的临死之人。”接着苦笑着说道:“可我一个流浪江湖二十年的人能讲点什么你感兴趣的事情呢?”
“讲讲这些年你们母子都经历了什么,讲讲这两个月你都做了一些什么。”唐老先生面无表情的看着刀吉的脸说道。
“这二十年来,我们母子俩相依为命到处流浪,吃尽了各种苦头咬牙活着,只想着有一天等我长大了回来报仇。可是当我带着满腔的怒火装扮成乞丐回来准备复仇时,老天爷却跟我开了个玩笑,仇家一个被杀其余几乎全都病逝了,只留下了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和一个三十年前就当了和尚的远房亲戚。”刀吉神情暗淡的接着说道:“当年,我还没有满岁就惨遭灭门之灾,只有在睡梦中才能偶尔模糊地看见已故的亲人,而醒来后就只能看见形影憔悴的母亲。这些年,我活着的目的只有一个——报仇雪恨。”
唐老先生长长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老天爷是在护佑你呀孩子,怕你陷入血亲仇杀的漩涡,可惜你不懂。”
刀吉满脸疑惑的看着唐老先生喃喃自语道:“是呀,我说仇家怎么就死得这么快。可是,老天爷为什么还要留下一个孩子和一个早就当了和尚的亲戚?为什么不让他们干脆都死干净呀。”
“你不觉得那是为了考验你?考验你是否能被自己救赎。”唐老先生说完双手捧着酒碗眼睛却盯着刀吉。
“救赎?被自己救赎?”见唐老先生点头,刀吉张大嘴巴好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许久他抱着头呜呜地哭了。
唐老先生等刀吉哭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这孩子的?”
“一个月前。”
“这一个月你前后去村子里看过那孩子几次?”
刀吉头也不抬带着哭腔继续说道:“去了五六次。”
“这么说你原本还是打算放过这小孩子的,那么是什么事情促使你改变初衷这么做的呢?”唐老先生见刀吉抬起头来,便将椅子朝前挪了一下俯下身子靠近栅栏仔细端详一脸惊讶的刀吉。
刀吉泪湿的眼睛里亮光一闪,快速恢复了平静,故意狠狠地说道:“我就是想让仇家绝种。”
“那干嘛前后去五六趟之多?”
“前几趟是为了摸清情况寻找机会,最后一趟才得手。”
“七八户的一个小村落,还需要前前后后跑这么多趟。说说看是谁在怂恿你这么做?”
刀吉眼睛里再次有亮光闪烁,他沉吟了一下说道:“我本来想留到上刑场时当众说的,看在你好酒好肉招待的份上,我就提前告诉你,是洛桑主持,热岗寺主持洛桑。”
站在一旁的通鼎头人、执法长老等人都禁不住惊呼了一声。
通鼎头人大声呵斥道:“你小子别死到临头血口喷人。”
刀吉此时却奇怪地笑了。
唐老先生背靠着椅子抚摸着胡子问道:“那么土登主持的事情你也有份?”
刀吉看着众人惊讶的表情有点得意地说道:“就是洛桑主持指示我和两个和尚一起做的。大人,吃人嘴软,我该说的我都说了,其他就请别问了。”说完之后任谁问他都闭上眼睛不肯理会。
通鼎头人怒不可遏,准备让人用刑伺候。唐老先生再次制止了头人,微笑着说道:“你不会是希望他早早死掉了吧?”说完唐老先生让人打开栅栏,进去为刀吉验看了伤势,并接好了两处脱臼的地方。临走前回头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孩子,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不能一错再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