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秀娥的凶悍是远近闻名的,早上跟着驴车一块儿到双桥村,倒是有几户人家主动把欠下的大米交了上来。这半天下来,拉回去的粮食比肖克岚月初带回去的都多。还有几户实在拿不出来,倒是立了字据按了手印,秋收过后补上。
中午回去路上,肖克岚闷闷不乐地坐在后头,心里觉得孙秀娥此举太强人所难。
“你真的差这点米?这些都是穷苦百姓,就不能少收一些?”
孙秀娥:“我确实不差这点米,但这是你挣来的,不能不要。不然我还花银子给他们私塾修缮,你以为我银子多得没处使啊?他们不容易?你躲在屋里看书,我起早贪黑的养家挣银子,也没见你说我一句不容易?”
肖克岚无言,一直到回家也没再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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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底,正是农忙的末尾,酒坊的工人大多都回家收自家的粮食去了,酒馆这几日也清闲些。
丁月梅和石慧英闲来得空,午后来酒馆小坐。
石慧英得了一块碎布就喜欢在上面绣点什么,就当是练练手艺。绣完还做成了一个小香包,说是送给孙锦语的。
孙秀娥小心翼翼地提着小香包,脸上抑制不住的喜悦:“慧英这手真的巧啊,看这小兔子绣得多好,我就没这本事。”
她把香包好好收起来,又说道:“这颜色粉粉的,小语肯定喜欢。上次你给小语绣的小鞋,她穿上之后都不爱穿别的鞋。你这么喜欢小孩子,何不赶紧生一个?这家里啊,有了孩子才热闹呢。”
石慧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脸羞红埋下了头。
三人难得有空聚在一块儿说话,孙秀娥拿出酒和熟水招待。
不知过去了多久,酒馆里来了人。孙秀娥抬头望过去:“钱族长?来我店里打酒喝啊?”
钱族长顶着烈日进城来,热得满头大汗,先坐到了空位上歇息喘气。
孙秀娥见状给他倒了一碗凉水,稍微缓了缓,钱族长叹气道:“我这次来是想跟你说肖先生的事。”
瞧着像是有要事,丁月梅和石慧英先回家了。
钱族长压着声音说道:“肖先生这两日不知怎么的,我听那些孩子们说,前面还在念诗呢,下一刻发起神来。昨日我路过的时候,叫了多久他才缓过来。今日还没到晌午,我看到那些上课的孩子们都出来了。肖先生写着什么东西,我眼花认得的字儿也不多,看不懂。喊了半晌他都没反应,我来的时候还在那儿呢。听说已经好几日了,你能不能跟他说说,讲学的时候能不能把自个儿的事先放放。要是真有要紧的事,这两日先听课两日也无妨。”
孙秀娥想起前几日肖克岚又去听了书院的讲会,回来就是这个样子,一天天的在书房里写写写。她没有多管,只是没想到他在私塾讲课时也这样。
她解释道:“他就一个书呆子,看书写字儿入迷了些,今晚回去我说说他。”
快到饭点了,酒馆里陆陆续续有客人来,孙秀娥送走了钱族长,还白搭了二两老酒给他带回去。
晚上酒馆打烊后,孙秀娥到后院来看驴车没在。
难道是忘了?
她赶回家,没看见驴车和肖克岚的人,小翠说他今早出门后就一直没回来过。
想起下午钱族长来时说他进城的时候肖克岚还在私塾,这驴车也没回来,八成是还没回城。她急忙出了门,到车坊租了一辆马车,赶快出了城。平日城门都是戌时五刻关门,秋收这两个月会晚半个时辰。
她不知道是否能赶在城门下钥的时候回来,成婚后肖克岚从未夜不归宿,这个点没不见人着实让人担心。
天色已经黑了,快到私塾的时候,远远看到那边人群聚集,村民们举着火把,二三十个人站满了茅屋前的空地。
“我们可是交了粮食的,这几天孩子什么都没学进去,先生要是不想教就请离开。”
“就是啊,上月还好好的,怎么这几日不讲课了?照这么下去,再让我们交粮食,可没有了。”
“想着您是个举人,还望孩子能多学一点本事,没想到这些天交的柴米都白交了。”
村民们大都拿着家伙事儿,像是刚从地里过来的。
肖克岚一脸歉意,无颜面对这些村民,站在茅屋门口默默低着头。
钱族长不断安抚着村民们激动的情绪,孙秀娥见状马鞭一扔跳下车,飞奔跑过去。
“怎么了怎么了?闹事啊?”
看到孙秀娥来,村民们全都没说话了。
肖克岚缓缓抬起头,望向孙秀娥的双眼闪着点点泪光,又透着一丝胆怯。
原来是几户人家想要回之前交的大米,孙秀娥跟村民们商量,肖克岚只是静静地站在媳妇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