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延庆门的伙头兵每日在坊市间采买时蔬的大概数量。
以及往来为汇通门军营运送柴薪的铺子共有几条船,几日送一次货。
如此等等。
都城外郭十四门,便于庆军攻伐的共九门,无论大小险要与否,她都差不多摸清了九门守军与附近驻军最近三次送进去多少粮草柴薪。
行军打仗最重要的便是粮草。
掌握粮草动向,再花些功夫,何愁理不清楚景佑帝那二十万大军在都城各个城门的屯兵布防情况。
若确定消息属实,届时攻城前以此排兵布阵,可事半功倍。帐内诸人皆听得神色莫名,震惊、欣喜、疑惑等,形形色色,兼而有之。
曲静胜不管众人是何脸色。她一边详尽讲述,一边拿起问庆王借来的炭笔,凭借记忆修正图上自己见过的,有明显错漏的城门岗哨布防。
如此,既能辅助庆王一系尽快理清都城二十万大军的排布情况,还可以让诸将提早了解都城各门岗哨陷阱,为庆军打进都城多添几分胜算,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起先碍于身份与男女之别,只有庆王俯首查看曲静胜改图。
后来众将见庆王不时捋须颔首,满目欣慰的模样,着实好奇这位深闺小姐到底还带来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
有个面庞坚毅的年轻将军往曲静胜身边迈了两步,斜眼偷看。
自他打头,你一步我一步,不知不觉间条案边竟凑上来许多人围观。
看清图上内容后,一众行伍出身的战将不时交头接耳出言探讨如何规避陷阱,一副热火朝天的光景。
直到一把粗嗓打破还算和谐的气氛。“此处箭楼与城门楼之间隔着瓮城,东西两面虽设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有两座闸楼,可日常百姓出行皆需绕走西闸楼下券门,东闸门闲人勿入,你又从何得知东西两座闸楼下券门实则都暗藏千斤闸?”
冷不丁被人质疑,曲静胜未受干扰,自顾凝神补完手中几笔,方才抬眸望向粗声粗气的大胡子。
少女眼波明,黛眉轻,神仪明秀。面目五官人如其名,有灿若朝光浮于水的明媚艳色。而举手投足又恰成相反气韵,静如温风梳柳色。
如此矛盾的特质糅合在同一个身上,非但不显怪异,反而愈加凸显出她的沉静清贵。
无论置身何地,面对何人,她都无需疾言厉色,只那么不急不缓的抬首轻笑,便让人觉得她底气十足,却又不会倨傲到拒人千里。
“这位将军可还有疑问,请一道说来,稍后我一并解答。”曲静胜笑得客气又谦和,坐在那里宛如一枝纤弱但清韧的柳条儿。
众目睽睽之下,大胡子按按自己的佩刀,蓦然起了股欺凌弱小的讪然,脸腾地红个透彻,磕磕绊绊道完自己的几处疑问。
简而言之,他不信手无缚鸡之力的深闺小姐会收集整合军情;更不信曲静胜有本事深入几座城门楼内部刺探屯兵岗哨,并且全身而退。
军中最厉害的斥候去了都不一定能成。
不过这次他比先前多了一点礼数,话末,飞快咕哝一句,“还请小姐解惑。”
曲静胜凝眸认真听过,慢条斯理给出答案,“众位应当知晓,如今都城各门布防名义上是由平庆通政使孟照主管,孟照科举出身,武略平庸。真正负责都城布防的乃其副手,以用兵如神闻名天下的名将曲定。”
“曲定将军是我二叔,在我十三岁之前,凡他回到都城,我与舍弟每日必承其教导武略兵法,也曾离京随他去过战场。”
“所以我不仅认得出这张假图乃他亲手绘制,也大致了解他的用兵路数与习惯。早在探查九门军情之前,我已事先整合出图上与他排兵调性不符之处。带着答案去反验疑点,事半功倍。”
曲静胜没有刻意避讳自己与曲定的关系,反正是众所周知的事。
不过她在提及往事时还是有不明显的怔忡失神,想起自己唯一一次战场经历。
她出身高贵优渥,国公府又子嗣单薄,从前两房人加起来只有她与令煦两个孩子。
她自小被人捧着哄着长大,年幼不醒事时难免沾染骄娇二气。
有次冲府中下人大发脾气,恶意戏弄,正好被路过的祖父与二叔逮到。
两位长辈没有当场责罚于她,却在隔几日出京奔赴战场时,不顾母亲与二婶气愤阻挠,把她与弟弟一并打包带走了。
朔风凛冽的北地,鞑靼突袭,劫掠边城,小股纵马,形如利箭,来去如风。
曲定安排好迎敌之策后,一手牵着一个孩子上了夯土城墙,让他们亲眼目睹高墙之下满城惊惶奔逃的百姓。
“璨璨,令煦,你们看,祖父与二叔血火里来去,护佑的正是那样一群面目模糊的卑贱小民。”
那天最后,曲定蹲身替两个孩子捂热冻得通红的小脸,郑重又包容的告诫,“勿以身贵而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