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静胜这才有心思出门,会会闻询赶来,等候在院里多时的国公府老少。
再见这些亲人,她心绪并无多少起伏,只觉得权势真是个好东西,能压弯无数人的腰。
偌大一个国公府,除了老国公曲礼,竟全在这方小小院落聚齐了,只为等她这个小辈。
祖母秦老夫人颤颤巍巍被人扶着,曲静胜有几年没见过她了,花白头发看着比记忆中衰老一些,倒是一如既往的慈祥可亲。
一叠声关切问道,“璨璨,祖母能否进去看看静质?听大夫说她高热不退,小小个人真是遭了大罪。祖母特地带了阴泉珠过来,放在她掌心里,应能让她好过些。”
阴泉珠是以一种极为罕见的番邦寒玉雕琢而成的珠子,触手生凉,最宜夏日解暑。
是从前太|祖从战场上缴获得来的稀世珍品。
全都城统共两颗,宫里一颗,宫外一颗。
倒是舍得下本钱。
曲静胜眉眼含笑,“多谢祖母了。”
见她肯收下东西,其余国公府亲戚纷纷凑趣,赶忙捧出自己的心意。
曲静胜打眼一瞧,发现其中不乏从前趁着逢年过节,专门绕去思过院奚落他们的偏房亲眷。
她玩味地盯着那些人看。
那些人心中有鬼,冲她讪讪讨好一笑,低着头一个劲儿把自己的厚礼往她眼前推。
礼多人不怪嘛。
曲静胜浅笑吟吟,来者不拒。
秦老夫人见她和风细雨应对众人,不像是多有记恨,正欲趁机开口让她为卫国公府向庆王求情。
卫国公府需要庆王饶恕的地方可太多了。
从前是配合景佑帝虐待庆王的女儿与外孙们;
还冥顽不灵坚持站队景佑帝,调兵遣将拼死抵抗;
到今日,又倒霉多出一桩按照律法会被抽筋扒皮的罪状。
那个叫徐倓的将军带人进府来‘劝降’时,意外撞破了西边山墙照壁的秘密库房,里面金银珍宝数目之多,远非卫国公府经年积攒能有的数额。
那徐倓冷眼一扫,没有穷凶恶像当即没收那些珍宝,却板着脸让人登记造册一番。
厚厚两本册子啊,每一笔都将是卫国公府被钉死为国之巨蠹,九族不保的罪状。
因为本朝太|祖庶民出身,生平最恨贪官污吏,开国时便定下律法,凡是贪墨一律重惩,动辄斩首扒皮,祸连九族。
若说前面两桩罪责掺杂私情纠葛,庆王将来用来发作可能不那么名正言顺。
可如今,只刚被揭发的巨贪这一项,便足以让庆王理直气壮送卫国公府全族上下去见阎王,而天下人无法指摘他一句挟私报复。
曲静胜一听秦老夫人的话音,根本不给她说完的机会。
她收礼时有多干脆,截断秦老夫人的求情便有多利落。
“我以为此番前来探望静质只是亲戚之谊,万没想到……”曲静胜浅浅叹息,似乎极为失望,“各位回去吧,如今一切未定,诸位的请托只会陷我于不义之地,显得我这人不知天高地厚,张狂至极。”
在场众人无不知晓这是她的托辞。
什么叫一切未定?
是,庆王这会儿是还未登基。
可一切不过迟早的事情。
自古以来,无论是不是正经传位御极的新帝,登基前都要与上表请求登基的百官装模作样谦让一番,三辞三让的戏码得做足,如此方显体面。
他们可听说了,早在庆王刚入城时,已有官员上表请他继位了。
再推辞几次,外面便该传来庆王登基了消息了。
新帝继位,紧接着肯定是该赏的赏,该杀的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