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讨厌自己耳聋,讨厌自己说不出找不准音的嘴巴,这些都被岑之行看到了。
攥着平板边缘的指尖用力到泛白,然后被另一双微凉的手盖住。
驾驶座的岑之行转身看着他,一根根将他僵硬的手指掰开,握住。
笑着调侃:“小家伙劲儿还挺大,难过什么呢?”
季雨的脑袋又想低垂下去,被岑之行眼疾手快托着下巴抬起,以至于他能清楚看到男人的唇齿、每一句话语。
“难过声音吗?”带着凉意的指尖掠过他并不算明显的喉结,最后停在脖颈,“声音很可爱,我喜欢听,以后想发出声音的时候不用忍,都说给我听。”
季雨六岁时才变聋,那时他已经会流利说话了,属于语后聋,所以耳聋初期他其实能说话的,只是随着时间推移,长久陷在安静中,他已经忘了正常发音,说出的话变成了旁人难以听懂的怪声。
同龄人的嘲笑让他他变得越来越沉默,渐渐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他也成了村镇上孩子口中的“哑巴怪”。
可岑之行却说“很可爱”、“说给他听”。
从六岁起到现在,累积的十多年,也压抑了十多年的委屈被岑之行轻轻几句话扰动,又归于平缓。
很难形容这一瞬间的感觉,像坠落的时候被人托住了后背,颤动的心落了地,从此风也静,雨也安。
季雨不会再因为声音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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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之行正式住进了季雨家。
季雨对此很兴奋,就像使劲浑身解数终于让家长同意朋友留宿家中,能天天跟跟朋友待在一起的那种兴奋。
第二天清晨他早早起床洗漱完开始做三人份一狗份的早餐,南瓜粥煮好的时候爷爷醒了,到厨房来看了一眼,敲了他一个脑瓜崩,道:“你小子还真把人给请家里来住咯,人小鬼大。”
昨晚三人一狗在院子里吃的饭,饭桌上聊了租房事宜,季忠良旁敲侧击打听了一下,岑之行是来棉竹镇找灵感放松心情的,最多住三个月就要回城里了。
眼下看着忙前忙后弄早饭的孙子,季忠良倒有些后悔同意岑之行住进来了。
只有三个月,万一雨娃子上了心,人又走了,指不定多难过呢。
不过小孩子嘛,忘性也大,可能新鲜劲儿过了就过了。
季忠良端了一碗南瓜粥喝,喝完还有活儿要雕呢。
季雨喂过大黄,估摸着时间把粥和小菜放到锅里温起来,去爷爷的小库里翻了一小块长条形冷杉木,偷偷拿回房间描形。
简单物件的描形不是太费功夫的事儿,也不需太集中注意力,季雨一直分心留意着门外的动静呢。
季雨的小屋在中间,左边一墙之隔就是岑之行住的房间,瓦房联排,季雨没关自己屋子的门,岑之行睡醒开门出屋的话他能看到门外影子。
但等他描完形,都上手雕了一会儿,门外还是没动静。
季雨看了眼挂钟,十点半了,不放心地跑到隔壁门口好几次,不敢敲门,又看不见窗帘里面,干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