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夜幕再次降临,西月军的攻城之战才总算停了下来,两军皆是损失惨重。西月军虽是兵强将勇但柳南军上下也个个铮铮铁骨,宁死不屈,遂攻了一日也未能如愿将城门破开,西月大将军叔风气得咬牙切齿,只好下令回营休整。
积尸草木腥,流血川原丹。
夜月东挂,鸦雀呜鸣,经历一日战争的惨烈洗礼,柳南国边境的西城墙下已是尸山血海,惨不忍睹,吹拂而过的春风里也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周遭山中的野兽似闻着味儿正小心谨慎地缓缓向城墙靠近。
望着已撤远的西月军,早已精疲力尽的柳南军这才纷纷无力地瘫倒在地。此时,城墙早被乱石以及火油摧残得破败不堪,过道上横七竖八死伤无数,士兵们也忙着为伤者包扎以及清理尸体。
钟鼓楼里,烛光摇曳,几位将士正围着大将军郑宇商讨明日的对策,他们此时皆是满面愁容,眼神也已显露出无能为力的绝望。
“大将军,今日一战我们已损兵折将上千人,眼下守城的器械与粮草怕也撑不过两日了,不如往回撤吧?”商讨片刻依旧无果后,其中一位将士突然抱拳向郑宇劝道。
“撤?吴将军,你告诉本将我们要往哪里撤?整个柳南国就指着我们保家卫国了,在我们身后是陛下,是我们的亲人还有柳南子民们,我们如何能撤?”郑宇当即一脸严厉地怒向对方,呵斥道。
大将军的话震耳欲聋彻响在整个钟鼓楼,令听者重振士气,方才那位提议撤退的将士也惭愧地低下了头。
“器械和粮草,本将在两日前就已上奏给了朝廷,大家再耐心等等。”见面前的几位将士都不吭声,郑宇也随即冷静下来,恢复平日的口吻说道。
“大将军,兵部运粮草和器械来了。”话才完,门外的士兵便突然跑了进来,禀道。
“这说到就到,太好了,派的是何人前来?”众人听闻皆长松了一口气,郑宇也安了心随即问道。
“是尚书大人。”
一听是自己许久不见的故友,兵部尚书徐嘉前来,郑宇急忙奔出钟鼓楼。而几位将士虽都在疑惑送个粮草器械何故尚书大人亲自前来,但也都跟着一道往外走去。
见到久违的好友,二人都情不自禁地热泪相拥,一番寒暄后郑宇拉着徐嘉又回到钟鼓楼,给他倒了一碗茶水继而问道:“你亲自来,怕是陛下让你带话来的吧?”
兵部尚书徐嘉看了自己好友一眼,随即垂下了头欲言又止后却仍旧难以开口。
“跟我何故吞吞吐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见到好友半天不吭声,郑宇也有些焦急。
“这是最后一批粮草了,应该还能撑半个月。”徐嘉这才抬起眼眸看向自己的好友,不禁再次无奈叹道。
似在意料之中,遂郑宇未有所震惊,只是也跟着叹了一声。
柳南国多年未经历过战役,连大将军郑宇也没想到此次一打便打了三个月之久,遂在粮草上储备不足也是意料的事,但郑宇心中却忍不住轻笑起来,柳南国能不能撑过这半个月都难说了。
“陛下让我来问,柳南。。。。能撑过半个月吗?”两人沉默半晌,徐嘉再次开口问道。
“实不相瞒啊徐大人,这边境城能不能抗过三天我都没把握了!”郑宇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垂下头又随即摇起了头,有气无力地回道。
好友虽未直接答复自己,但徐嘉已然知晓,边境城一旦失守,柳南也很快就保不住了。
“好,我明白了。”因要立即赶回都城复命,徐嘉在与好友匆匆聊过后便带着沉重的心情辞别道:“我还得赶回都城向陛下回话,就不多待了。”
保重二字刚到嘴边,他又硬生生地给吞下腹中,依旧叹了一声后便自顾走出了钟鼓楼。
郑宇也急忙跟着起身将好友送出去,二人一路无言走到东门,郑宇懂好友的欲说还休,眼下之情形说再多也不过是徒增伤悲。
待到徐嘉离去后,郑宇又急忙登上东门的城墙,望着远处的马车很快隐于黑夜里,他的双眼不禁蒙上一层水雾,今夜一别,怕是永别了。
“夫君!”
伤感之际,忽听得背后一个温柔且熟悉的声音,郑宇又惊又喜地猛然回头,当真见到自己的夫人也出现在城墙之上。
原来,随兵部尚书徐嘉一道前来的还有这位郑夫人,只是她向来内敛不爱张扬,遂未与徐尚书一道出现在众人面前,也想着给丈夫一个惊喜,并让徐尚书替自己瞒着。
“你一个妇道人家跑这边境来做什么?”妻子的出现自是令郑宇心中欢喜,但边境危难之际他又不想让她涉险,虽迎上前去却故作生气地板下脸,质问道。
“怎么?小瞧我们妇道人家?你大可放心我绝不会拖你后腿,你只管在阵前继续做你的大将军,你夫人我自在后军出力帮忙,可别忘了,我可是猎户的女儿。”郑夫人看出丈夫是在故意气自己,遂并未在意,而是嗔了他一眼不以为然地笑道。
“可这是男人的战场,你。。。。。”
“谁说保家卫国只是男人的事?夫妻本是一体,无论是生,是死,我们都要一道,不离不弃,生死相随。”郑宇话未说完就被妻子抬手捂住了嘴,她抬起那双已闪着泪光却又异常坚定的眼眸朝丈夫莞尔一笑。
“夫人!”郑宇早已泪流满面,无语凝噎,一把将自己的妻子紧紧拥入怀中。
“女儿已去连州了?”郑夫人依偎在自己丈夫怀中,继续关切问道。
“嗯。。。。昨夜便去了。”郑宇反倒哭得比自己夫人还凶,只顾着颔首泣道。
“那就好。”郑夫人欣慰地闭上了双眼,泪珠自她眼角滑落。
确保了女儿安然无恙,自己又待在丈夫身边,她便彻底心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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