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姬芸原本打算留慕婉瑛在凤栖宫睡一夜,明日清晨再送她出宫。
这也是姬珩离开前吩咐过的,虽然太医都说了,慕婉瑛只是惊吓过度而昏厥,身体并无大碍,但他似乎认为慕婉瑛稍微挪一下就会撒手人寰。
姬芸是无可无不可,反正凤栖宫这么大,也不是住不下一个人。
不料婉瑛执意要回去,她坚持,姬芸自然也不好挽留。今日忙了一天,又是跑马,又是煎药,她也累了,便打发了一个小丫头去送她。
宫女将人送到丹凤门,婉瑛向她道了谢,走出宫门,只见天光黯淡,御街的柳树下停着一辆华盖马车,车辕上坐着一个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人。
“夫君……?”
萧绍荣正焦躁地数着地上的蚂蚁,听到这声轻唤,抬起头,见不远处赫然站着他正在等的人,立即吐掉嘴里的柳叶,从车辕上蹦下来,一溜烟跑去婉瑛身前,也不说话,两手拉着她上看下看,像在检查有没有少一块儿肉。
婉瑛被他弄得一头雾水:“夫君,你怎么来了?看什么呢?”
萧绍荣这才一把将她抱进怀里,一嗓子嚎开来:“你吓死我了!宫里突然传来消息,说你坠马了!吓得我真是魂儿都没了!”
说着在她耳边大哭起来,一下拉着婉瑛的手,让她摸摸他的胸口,看心还在不在腔子里,一会儿又摸婉瑛的身体,担心她断了哪根骨头。
婉瑛的耳朵被他吵得生痛,哭笑不得地拉下他的手。
“好了,别哭啦,我没事,没有坠马,只是吓晕过去了。”
“吓晕?为什么会被吓晕?好好儿的又是骑什么马?”
萧绍荣一双眼睛哭得通红,还有源源不断的眼泪往外涌。大概谁也想不到,在外意气风发的靖国公府世子爷,在妻子面前竟是个动不动便掉眼泪的哭包。
眼下虽金乌西坠,御街上没什么行人,但丹凤门前还是有值守的将士,马车旁还站着位老实的车夫,他们都像看稀物一样看着萧绍荣。
婉瑛生怕他私底下的样子传出去,将来在同僚面前不好做人,连忙用帕子将他的眼泪擦干了,又拉着他的手,像牵个大孩子似的,把人带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朝着靖国公府的方向驶去。
婉瑛终于将自家夫君哄得不哭了,才将事情原委述说了一遍。不过说到皇帝拍马救下她时,她并未说实话,只说是太监们拼命将马拦了下来。
萧绍荣除了爱哭之外,还很爱吃醋,是个名副其实的醋坛子。平日婉瑛稍微跟府里哪个小厮多说了几句话,那个小厮隔日就会不见,一问才知道,打发去了乡下庄子里,从此婉瑛很少再与别的男人对话,也习惯了低头走路,省得毁人前程。
若是叫萧绍荣知道了是皇帝将她救下,甚至两人还有肌肤之亲,还不知道他会怎么醋性大发。
为了省事,婉瑛如今也多了些为人妻的智慧,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只是想到那双揽着自己腰的有力臂膀,她还是不自觉地飞红了面颊。
萧绍荣倒是没注意,只恨得手握成拳,砰砰捶着板壁。
“清河长公主真是欺人太甚!明知你不会骑马,还要强逼你骑,她这分明是公报私仇,故意欺辱你!”
“不关公主的事!”婉瑛急忙道,“是我自己无用,不会骑马……”
“是呀!她仗着自己会骑马,好在你面前显摆一番。瑛娘,你就是太善良,太好让人欺负了。”
“不是这样的……”
婉瑛嘴笨,只会翻来覆去地说“不是这样的”,眼见萧绍荣越说越气,还说要上折子参公主一本,顿时急得满头冒汗,说:“不是的,公主人很好的,她……她还给我煎药,还喂我喝药,怕我觉得药苦,还给我梅子吃……”
她越说越想哭,记忆里,当她生病时,姨娘也是这么喂她喝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