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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给你交着养老保险。”路知遥说,“还有五年就能提款了。”
母亲握着收音机,一边喝酒一边听评书。
“但是这五年,我不会再给你交钱了。”
母亲扭头看她。
“生活费也是。”路知遥继续说,“我知道你这个年纪也干不了什么活了,但我开始供养你的时间太早了,就当是提前还上的贷款吧。我想换个大点的房子了。”
“老二……”
母亲缓慢地开口,路知遥却不想听她说什么,转身离开了院子。
“我要回家了。”
这青墙红瓦的村子不是她的家,从有记忆开始路知遥想的就是如何离开。她喝不惯这里的水,太硬,装水的缸子里有厚厚的一层水垢,她想要离开了。
逃离,然后放过自己,像路知行那样没有任何束缚地度过一生。
那些带有禅意的小故事里总是这么写的,主角因为某些不起眼的小事大彻大悟,终于参透人生的道理。
可实际上,冲出院子被冷空气激得打了个喷嚏后,路知*遥就已经感到后悔了。
她从来没那样和母亲讲过话,融入进骨子里的东西没有那么好改变。路知遥真正想看到的是母亲能振作起来,戒了酒,哪怕只在这小小的村子里做个文化人也好。
路知行怎么能那么随意地说走就走,甚至踏上不知目的地是何方的列车。
路知遥现在只觉得苦恼,她唯一能买到的车票启程时间是凌晨四点。
她给段子书打了电话,说:“我要回家了。”
“明天?”
“今晚。”
“这么突然。”
“很意外吧?”路知遥问。
“很高兴。”段子书回答。
路知遥缩了缩脖子。夕阳西下,人随着夜幕降临变得感性起来,何况冬日寒风阵阵,更显得凄凉。
她有点想哭。
通电话时,说的都是些不重要的东西。
段子书说她在便利店买到一款便当,以便利店便当的水平来看,它已经是最不错的那种。
路知遥说她有一次非要好奇,凭什么一瓶牛奶能卖九块钱,结果买来一尝,并没有过人之处。
她坐着巴士往高铁站行驶,从乡镇到了城市,平房变成了小楼,夕阳变成了夜幕。在车来车往的人间烟火中,路知遥终于感到了放松。
于是她又想到了那个话题,放过自己,放过段子书。
现在这样,平凡普通地度过一生,不是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