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翘却拒绝了,“恕我暂时还不能将此人名讳告知于大师。”
慈真大师用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细细看了她许久,却如何都找不出一丝相识之人的神韵面貌来,便也罢了。
“既然你有意隐瞒,想来我若此时知晓,也并非什么善事,罢了……”他轻叹一声,“小姑娘,我听门童说起,你提到千秋草与百岁枯,此可是那药方中所录?”
唐翘也不刻意啰嗦,微抬臂膊,从袖口中掏出自己这几日凭记忆抄录下来的药册。
“与其说是药方,倒不如说是一疗养之方册。”她放在桌上,向他的方向推了推,“大师不妨先看看。”
那药册封页所书“瘴解”二字,叫他一见便怔住。
世人只知他许多年前投身空门,数年奔走各国各地,却不长时停留。
他们都想请得他出手,都渴望送他他所需要之物。
可没人晓得,他多年奔忙究竟为了什么……
因调理治疗之法极难,药册很长,内容却很详尽,一一记述了如何解除瘴毒。每一步都是他曾摸索或正准备摸索的。
比他这二十多年来探求所得,还要详尽准确。
看到最后,他摸着那药册,手指却肉眼可见地微颤起来,眼眶也渐渐湿润。
像苦觅爱人多年不得却偶然所见其手书一般的小心翼翼与希冀。
“姑娘,这药册……”他抬眼,长年暗淡无光的眼里终于有了鲜活之色,“你到底是从何处寻得?”
他习医半生,又奔走了二十多载,才得这其中半纸奥妙,可这小姑娘,分明才比她孙女大不了几岁。
究竟有何机缘能得这样的方册?又恰逢了时机,送到他的手里。
唐翘却只道:“时机未到,大师只需依照此方调理病者之患,令其重得康健,便也算了了那位医者平生之夙愿。”
也就是说,此人不仅与他相识,还是位医师。
难道是那个人?
“可他为何要如此耗费心血帮我?”他认真观察着唐翘的反应,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唐翘知道他的心思,于是解释道:“大师这一生积德行善或许不记得了,那位医者受过您的恩惠,康复后便投身于医术一途,用了半生去寻这一纸药方,只为报答大师之恩情。”
“他可是大邕人?”慈真大师不遗余力地试探。
唐翘却道:“不是。”
他手指微紧,“可是北狄、南楚,或者……北燕人?”
她浅笑,“大师似乎心中已有猜测?”
慈真大师眸光微闪,抚摸着那封页,缓缓摇头,“罢了。”
他知晓唐翘是不可能告诉他的了,如此妄加猜测,未免不合适。
“只是姑娘,这药册中提到的针灸之法不知何解?”
慈真大师擅医,自然也擅针灸,只是针灸一术,并非记几个穴位便能行针了,此事对他而言太大了,药册中没有说得十分明白,他根本不敢轻易下手。
“大师不必着急,此药册所载,病者需以药浴温养三月后,方可进行首次针灸。”唐翘笑道:“待三月后,我会再来此处行针。”
慈真大师愣在那里,简直不敢相信,“你说你来行针?!”
“你一个小娃娃,手劲都不稳,如何能针扎?”他眉头深深蹙起,“这实在太荒谬了。”
医术这一行,宽泛而广博,所谓见多识广,医师是年岁越大,阅历越深,医术越好。
年岁小的,虽然不能完全否决其医术,可到底涉医不久,实在没有说服力得很。
如慈真大师这样的,也算是天赋异禀的了,可他十二三岁的时候,尚且还在跟随师傅师兄上山采草药,连问诊都不能,更遑论行针了。
“不成不成,小姑娘,此事非同小可,你且告诉我托你那人是谁?我亲去寻他。”
“我年岁尚小,大师有忧虑是应该的,但我既然受此托,自然也有十足的把握。您若不信,现下便可考究我。”
慈真大师踌躇了会子,颇感歉意道:“小姑娘,并非我不愿意信任你,实在此事涉及至亲,若无十全把握,我亦不敢下手行针。可否请姑娘当面先行针一回?”
她并未生怯,“那就劳烦您为我准备针具和偶皮。”
“你是说,要用我的针具?”慈真大师心下更多了几分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