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悠悠前行,留下身后灯笼下那个灰色衣衫的男人。
李念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她始终悬着的心,这才慢慢落下来。
长公主府内,小德子已经在院子里等得有些时间了。
月下,他眼神飘忽又紧张,生怕被什么人看到一样。
直到瞧见李念从外面回来,这才赶紧迎上去。
他没进屋,把一卷宣纸从袖口里抽出来,两手捧着递出去:“长公主殿下,干爹今日和圣上不知去了哪里,奴才知道您着急用来救郡公,可是冒死抄下来的。”
他嗓子口有些干,话里带着些许祈求:“您看完之后,务必烧了。奴才的字是干爹教的,若是被他瞧见,一眼就会知道是奴才干的。”
小德子的干爹就是随行在李世身旁的陈福。
也是现在整个宫内的最有权势的大太监,掌管枢密之权。
所以这宣纸里的内容,也是陈福留给自己的后路,本身是不可能被李念得到的。
小德子这次是冒了大危难,李念自然也不是那会亏待他的人。
“小德子,以后,长公主府就是你的退路。”
小德子闻言,眉眼之间的忧愁之色立马散开,登时喜笑颜开,跪在地上叩谢。
之后,李念赏了小德子一些银两,在他临走前又道:“同你干爹说说,本宫这府里人手太少了,秋叶至今扫不干净,让他安排些洒扫的丫头来,要机灵点的那种。”
“哎!好嘞。”小德子拱手道谢,欢快着离开了。
佩兰有些好奇:“您不是最讨厌人多么?”
是的,李念最讨厌人多,尤其讨厌那些人以天潢贵胄为借口,把她像是个废人一样捧着伺候着。
以前不觉得有多难受,后面想起现代的记忆后,便觉得无法接受。
她看着小德子的背影,轻声说:“他一个人来回这里实在太显眼了,人多一些,事情多一些,往来送信便有更多的借口。他安全,我们也安全。”
女子干政本就是刀剑跳舞,她不利用后宫,伸手便是国政,其实相当危险。
就算她是长公主,这些事情也不能做得显眼过头,容易被人当成靶子。
李念也得给自己留生路。
她走回屋内,站在书桌后,将那一卷宣纸慢慢展开。
“太平五年之后……之后……”
她看着上面的那些名字和职位,一个一个往自己前世瞧过的所有小说漫画电视剧里对。
艺术源于生活,那些历史剧虽然夸张夸大,但只要有人物原型,哪怕就只有那一个两个人能被找出来,便是救人的希望。
李念的手指自上而下划过,之后停在一个名字上。
“陈敬宗。”她指尖点了两遍,“就他了。”
佩兰微微蹙眉:“史官?”
李念点头:“他这个人,监修国史本应公正客观,但只要遇到和自己有过节之人便极力污蔑,甚至杜撰出很多根本没有发生过的事情,着眼在造谣上,为后世所鄙视。”
佩兰乃是武将出身,对这些事情没有感觉,听李念这么一说,只觉得此人道德败坏,目露嫌弃。
“他自觉是出身寒门限制了他的发展,所以杜撰的故事大多都和世家后院有关系,非常不堪。但假的真不了,只要一查就知。”李念轻声说,“把他写的那些东西散出去,不用咱们出手,他自会因为压力而倒戈。”
李念对这个名字太熟悉了。
陈敬宗杜撰的面太广了,以至于后世不少人拿着他胡说八道的内容当野史供起来,觉得他胡诌的才是真的,导致史学家们辟谣磨破嘴。
这样的人,手里一定不净。
李念将宣纸再次卷起来递给佩兰。
“你暗中去找几个不怎么识字的,让他们比葫芦画瓢,把上面所有的字都抄画一遍,错了也不要紧。”她道,“之后把这卷纸,务必烧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