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于思煜讨厌的事物里,通勤时间的地铁一定名列前茅。
他抓着吊环,仰着脸看着地铁上的广告出神,上面字眼都只是无意义的信号,花花绿绿地一股脑地拥进了他的眼里,让他感觉到喧闹。
昨夜他说完那一大段话后,李之洲好久都没有再说话。手机里的电波信号在寂静无声的夜里兀自嘈杂起来。
最后,李之洲道了一句“晚安”,将电话挂掉了。
于思煜的耳朵里还残留着李之洲昨夜的那句“晚安”,它带着眼泪的潮湿和咸涩,轻轻敲开了他的耳膜,然后住了进来。
他被这句话磨得一晚上都没有睡好。晚安晚安,一点也不安。
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也没管乱七八糟地翘着的头发,随着人流下了地铁,然后低着头一阶一阶地走上了台阶。
靠近地铁出口时,有寒风灌了进来,于思煜缩了缩脖子,向上看去。
然后他就看到李之洲站在地铁口一片白晃晃的天光中,俯视着自己。
于思煜猛地一抬头,被晃得眯了眯眼,等眼睛适应了之后,李之洲已经站到他面前了。
“早安。”李之洲温和地笑着说,晃了晃手里的早餐,“你吃了吗?”
于思煜其实在家已经吃过早餐了,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一晚上的不安都在此刻变成泡泡,啪的一声破掉了。
这是高三上半学期的最后一天,寒假的第一天。
李之洲在地铁口对他说了一句早安,于思煜这个时候并没想到,在之后寒假里的每一个早上,李之洲都站在这里,对他说一句早安。
高三的寒假统共就只有两周,一周用来准备过年,一周用来过年。
在除夕之前,学校还有人值班,阶梯教室也是开放给学生的。
于思煜每天都会转两趟地铁到学校与李之洲碰头。他之所以不选择去更近的图书馆,是因为考虑到李之洲家里的情况,不想让他花钱去坐地铁。
他们的关系迅速地近了起来,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筑成了一种密不透风的亲密。
于思煜因为害怕暴露而故意挖出的间隙,在不知不觉中又被自己慢慢填满,压平。
他们白天窝在一块学习,晚上回家了会打一会电话。
朝朝与暮暮,早安和晚安。
一开始于思煜还给沈言打电话叫他出来。在寒假的头两天,沈言会在中午之后姗姗来迟地出现一小会儿。
到了第三天,沈言终于忍无可忍地在电话里破口大骂:“我靠有病吧这是。在哪儿学不是学,大冷天的一个劲往外跑什么?你们俩火热热,就我在旁边纯挨冻呗。谢邀!不去!”
即便没有外放,沈言声音也大得扎耳朵。于思煜不得不把手机拉得远了一些,才没被他那大嗓门喷得狗血淋头。
于思煜还没说话,对面就啪地一声挂了电话。他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眨眨眼睛,忽然反应过来李之洲就在旁边站着。话都被他听走了。
于思煜有些心虚地扭过头看着李之洲说:“他说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