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如何是好?”
靖康元年冬,大宋的秋收刚刚结束,各地的税款尚未交齐,朝廷的国库里都能跑老鼠,而就在连皇宫大内都得节衣缩食的关键时刻,兵部竟然送来了金军再次南下攻宋的确切消息。
“完颜宗望率领的西路军已经由云州入关,一路南下直扑太原府而来,东路军也过了幽州城,目前已经攻克河间府。”
又是这两个金贼!
赵桓猛地一拍桌案,想要骂几句娘,只是怒发冲冠的一刹那,却又像是霜打之后的茄子,颓然坐回了龙椅上。
同样的配方同样的味道,金军用这种同样的套路屡屡侵犯大宋边境,所作所为简直令人发指,而偏偏自己这个大宋皇帝对此束手无策,面对金军肆无忌惮地来犯,只能躲在这皇宫之中瑟瑟发抖。
而最令人感觉到愤怒的是,宣和七年的那一场东京保卫战才过去刚刚一年,那时候双方可是签署了互不侵犯条约的,金贼怎么能如此不讲诚信,说翻脸就翻脸了呢?
若是换一个主帅也就罢了,此番率军进攻大宋的依旧是昔日的国论勃极烈完颜斜也,要知道这货可是因为大宋医药局的御医们经过会诊与治疗之后才得以保住性命苟延残喘至今的,于他而言,大宋可谓有着救命之恩,可此人竟然恩将仇报,身体调养好了就来攻宋。
户部侍郎唐焕此前说过什么?金军正在准备南下?总以为他们父子是在危言耸听,谁能想到确有其事,可李纲已被贬官,这时候叫他去哪里找来一个能够率领全军守住东京的良将?
“陛下其实大可不必为此事担忧,塞外蛮族在秋收之后犯我边境早有先例,只因北方气候寒冷粮食短缺,入我大宋劫掠一番只是为了有粮食度过漫长的冬季,此称之为打谷草,辽国在建国之初便是如此,澶渊之盟以后,两国恢复邦交,辽军这才有所收敛,不过每年都还会有零星的摩擦发生,今年北方大旱,收成自然不会太好,此次金军犯境,想来也是为了解决粮草短缺的问题。”
听着门下侍郎白时中的谏言,赵桓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若是金军此番南下只是走走过场,带回去一些粮食与财帛,大宋倒还是给得起。
“以卿之见,此事当如何解决?”
白时中稍稍瞄了站在对面的康王一眼,赵构立即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根根竖起,这老小子绝对没安什么好心。
果然,白相爷接下来的话令赵构想要杀了他的心都有。
“年初之时,金军来犯,正是康王殿下出使金营,方才有了两国议和,大宋也借此解了东京之围,臣以为,这一次依旧由康王出面与金军商议和谈之事,必然可以令我大宋遇难成祥,顺利度过危机。”
“崇国公言之有理。”
不等赵构出言反对,皇帝赵桓先定下了调子,“那就请九皇弟再辛苦一趟,前往河间府与金军主帅和谈,事成之后,朕自有封赏。”
“臣弟才疏学浅,只怕难当大任,未免坏了军国大事,还请皇兄另派能贤。”上一次被骗出使金营的场面还历历在目,赵构这一次说什么都不想去,这时候就算是被按一个抗旨不尊的罪名,他也得试试能不能推辞一下,可还等不及他将话说完,赵桓却是一甩宽大的龙袍衣袖,“皇弟谦虚了,你就是我大宋的一员福将,有你出马,议和之事必然马到功成,事不宜迟,皇帝你即刻出发前往河间府,朕在东京等着你凯旋的消息。”
赵构的心里在骂娘,反正不是一个娘生的,多问候显恭皇后几次也不打紧。
眼见朝堂之上陷入了针落可闻的迷之尴尬,赵构身边的宗泽以手肘碰了碰康王殿下,两人的目光相对,赵构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皇帝是金口玉言,这时候已经下了让自己出使金营的圣旨,不去就是死罪,而现在领了旨前去河间府,也不一定就是一条死路。
不管怎么说,先把小命保住才是最重要的。
“既如此,臣弟走一趟河间府便是,陛下放心,臣弟必定不辱使命,竭力劝退金军。”
与宗泽一同对着皇帝施礼,两人先后退出大殿,一路小跑着向着宫外走去,待到四下无人之时,赵构这才沉声问道:“宗少卿刚刚阻止本王,到底是何用意?”
宗泽苦笑一声:“微臣此前在磁州刚刚与金军打了几场,虽说互有胜负,但微臣能够感觉得到,这次金军南下,绝非只是所谓的打草谷如此简单。”
赵构的眉头微皱,随即就打算破口大骂:“那你还让我应承下官家给的差事,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殿下息怒,请听微臣将话说完。”触怒了赵构,宗泽并不惊慌,而是继续说道,“如今的朝堂之上全都是为了自保不惜向金军摇尾乞怜的主和派,而金军此次南下又是势在必得,东京城肯定是守不住了,所以微臣建议殿下率军南下,保存实力,等到将来重新夺回东京城,复我大宋山河,才是上策。”
赵构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我们借此次出使金营的机会南下,以图将来东山再起?”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还请殿下早做决断,否则大宋与赵氏都将不复存在。”
“大胆宗泽,你竟然诅咒我大宋江山与赵氏皇族?”
“忠言逆耳而已,微臣不愿见到大宋的百年基业就此覆灭,还请殿下明鉴。”
赵构猛地一挥手,两人的商议戛然而止。
“容本王好好考虑一番再做打算。”
接下来的一整天,康王府的大门紧闭,里面几乎没有一点动静,皇宫里催促赵构出发前往河间府的传旨太监来了好几次,这才有一队府兵护送着身穿盔甲全副武装的康王出了王府。
数十人护送着赵构由陈桥门出了东京城,乘坐在马背上的康王回望一眼被如血的夕阳笼罩下的大宋京都,转过身打马前行,再没有了半分的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