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待时诧异,立刻抽手,将文鸢带摔一跤。毳衣敞开,大股的血腥味。
两人面对面。
夜黑,晏待时屈身,看清她的伤处:“怎么?”
文鸢忽然失声痛哭。泪水湿了毳衣,后来连晏待时的腰带也打湿。
她抹着脸,又去牵晏待时的手。
晏待时让她牵,收到一支箭。
“恩人,拿着这个,”文鸢解释,“防身用。”她哭够了,抽抽噎噎的,还是鼓起勇气向晏待时讲真话:她是能下毒手的人。
“你救我,还让我跟在你身边,是恩人,但今夜我去找江玉绳了,商量的是想要杀你的事,我真不懂我自己,也不知哪一天会下手。如果我真的恩将仇报了,请恩人用这支箭来了结我——”
文鸢还没说完,就受到晏待时的嘲笑:“哼。”
他闷闷地笑着,一声一声没什么情绪,笑完了坐下。高大的身体环住文鸢。
文鸢的脸红到颈。
“恩人,你不要不放在心上,”她急,“我早已做过这种事情,宫城以南的人中,有一位可称朋友的男子,我将他,嘶……”
晏待时揭去文鸢腹部的衣服,疼得她咬舌,暂时说不了话。
他给她按压止血,将毳衣上的装饰拔光,撕成几条包扎,又处理了脚背的伤。
文鸢被他来回摆弄,人偶一般。接触时碰到手,晏待时便停下动作,目光定在她身上。文鸢一下想起刚才牵着人家手嚎啕大哭的模样,从颈项红进了头发。
“知道沙丘吗?”后半夜,晏待时忽然发问。
“好像听过。”文鸢呓语。
晏待时便简短地介绍,带上几句生平,讲得最清楚的是后梁帝的承诺:“若我活到最后,你父亲一定会送我回沙丘——你不用费心杀我,我终生都是那里的囚徒,不会妨碍你。”
“对不起。”
文鸢睡了一觉,身下的石像生泪痕。
她早早惊醒的原因是想起了息再,息再知道箭,万一查到晚馆,则是自己害了晏待时。
“恩人,恩人,箭呢?”她小跑到卧虎像边,微风似的,吹得晏待时不耐烦。中夜过后他就起来守着文鸢,防止她发热,启明才歇,当下还在困倦中。
“中午喂。”他把文鸢当成猫赶,偶然碰到她的脸,忽地将她抱进怀中。
两人一起,比一人一猫要暖和得多。
文鸢第一次被人抱着睡觉,屏息了,后来几乎要晕过去。她朦朦胧胧的,顶着晏待时的须发,近看他的庭面,有依靠的感觉。
一个好人,真正高尚的人,施以援手,不求回报,相熟以后,还会现出这种松懈的样子。
文鸢偷偷靠在他胸口。
等胸口的人睡着,晏待时才睁眼,他是真的累了,但眼里还是比一切人物都要清醒。箭已经两断,被他扔进池水,不会成为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