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驰的丧仪,她这个公主虽不用费力操持张罗,但必要做的那些,也足够折腾人。这几日本就实在委屈,眼下难得可以好好休息,还不抓紧?
可刚朝凤床挪了几步,身后就传来了几声沉稳的脚步,却是无人通传。
萧月音转身,看见了来小黑屋关心过她的,裴公公。
怪不得没人通传呢,一个公公而已。
此时自己已经不是那小黑屋里任人宰割的可怜少女了,萧月音决定拿出点公主应该有的架子,于是在裴公公离她还有两步距离的时候,率先开口:
“裴公公……你还能全须全尾地来见我,我十分欣慰。”
虽然她语气故作端方,可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怎么又自称“我”了呢?
初入宫那时,教引嬷嬷便教她,从此要自称“本宫”,憋了这么多天,她还是开口便是“我”字。
裴彦苏不说话也不行礼,一双狭长的眸子,只直直地盯着萧月音。
早在一年前,他大哥裴驰的元后裴玉容难产离世后不久,他便听说了裴驰将萧月音封为公主的消息。萧月音三岁起便被大德批过“天生凤命”,从此被养在深宅,几乎很少有人见过她的样貌。
直到裴玉容丧期结束,裴驰布告天下、风光迎娶这位新任公主,彼时还在京畿附近微服寻医的裴彦苏,也对她起了好奇的心思。
他承认,是含元殿里她那几声低低的娇泣,勾了他的思绪,引了他不顾叔嫂大防,也要入房见她一面。
只这一面,他也恍然明白了何为“天生凤命”,继而一发不可而收,雷厉风行地解决了仇元澄及其党羽,好名正言顺地将她救出囹圄。
而根本按捺不住、说是“色令智昏”也不为过,想要再与她相见的裴彦苏明明图谋不轨,在她那里,竟然被曲解成了,擅自向她请安的卑微示好。
他知道自己有些失控。
“多谢公主关心。”话到嘴边,裴彦苏依然保持着应有的谦恭。
这个游戏十分有趣。
而他的态度落在萧月音的眼里,便成了她示威成功。
她轻咳一声,觉得裴彦苏的眼神令她不愉,两人又着实尴尬,便装模作样地挥了挥手,转身朝凤床旁的妆台走去。
“我乏了,既然裴公公无事,那就下去吧。”
这一次发挥良好,总算有点公主的样子了。
好在妆台不远,萧月音佯装淡定坐下之后,拿起台面上的梳,开始为自己通发。
她从小便习惯了逃避,知道自己能力不足,也特别容易露怯,此时这个角度,从菱花镜里也看不见裴彦苏的脸,还有他的目光。
然而事与愿违。
就在她哆嗦着为自己通发时,他已经几步上前,站在了她的身后。
男人的气息似乎近在咫尺,萧月音手一抖,那嵌玉镶珠的金梳,便从她发间滑落。
但她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碎声。
原是那金梳被裴彦苏弯腰接住,裴彦苏顺势起身,扶着她的肩膀,学着她的样子为她通发。
萧月音天生浅瞳浅发,镜中的美人一身素白寝衣,与之格外相配。
头发没有温度,被柔柔顺顺地握在裴彦苏的大掌里,她却忽然觉得浑身都要烧起来了。
怎么回事,她是公主,母仪天下,仪态万千,而他只是一个公公。
即使是与九五之尊的裴驰洞房花烛那晚,她也没觉得自己有这么热啊。
何况她还因为刚刚出浴,所以穿得十分单薄。
萧月音只能将双手僵硬地搭在腿上,不断搅着素白的抹胸睡裙,努力克制胸前那方波澜剧烈起伏。
宫内的公主,都是这样被公公们服侍的吗?
可是在大婚之前她被接进宫里来时,身边也只有几个宫女和嬷嬷服侍。那些公公们个个趾高气昂、看起来十分不好惹,又怎么会做通发这样的粗活呢?
难道……和圆。房之前和之后的公主,待遇不一样?
此时的好奇心慢慢盖过了对裴公公的恐惧,萧月音微微噘嘴,开口问道:
“裴公公,你服侍过大行多少公主呀?我看你梳头的手法,应该,挺熟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