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黑龙城本是北境长城的中枢之地,居住在此的皆是仙盟派遣到北境长城御敌的修真士和武道匹夫。本来是数年一轮换,但与妖兽厮杀久了,有的失了道侣,有的折了手足,有的还想杀妖升境。欲去去不得,薄游成久游。欲归归不得,他乡成家乡。于是乎,有些人便索性不走了,就在这黑龙城里或是孤独终老,或是娶妻生子,常住了下来。这城里,便由几间薄瓦小房,渐渐变成了高门大屋,鳞次栉比。由嗖嗖飞剑之声,变成了孩童的啼哭和小贩的叫卖声。一个原本仙家驻兵之所,在人间烟火气的熏陶之下,竟成了一个夹杂了人间市井和剑仙风流的雄城怪兽。
但那些越来越多的孩童长大,总不能整天与飞剑和妖兽头颅为伍吧?于是各个仙家开始时各自请了西席在家教授学问,但架不住这些仙家孩童的顽劣和天上时不时落下的妖兽尸身,这些先生无一不是待不了几个月便仓皇离去。
后来各仙家意见大了,仙盟便与文庙商议,想在这黑龙城再设一书院。只可惜文庙对于书院数量都有定例,七十二家书院,只能少,不能多,所以一直没能如愿。直到数年前一次惊天动地的地龙翻身,东海洲的滨海书院所在岛屿遭遇史无前例的陆沉,整个书院也随之毁于一旦,沉入海底,因此才空出一个书院名额,如今文庙便是准备在这黑龙城兴建一座书院,名字也是很接地气,就叫黑龙书院。
“不过,”余老夫子揪了揪发白的长须,叹道,“至圣公,你是不知道啊,这黑龙城的孩童,小到刚会爬,大到可斩妖兽,真是没有一个好易于啊。这不,我刚来没几天,就有孩子半夜里往我院子里放纸符小鬼,还有孩子送我红烧的黑熊妖兽的手掌,说这个大补。这书院还没开学呢,就不断地给我下马威。甚至有个直接放了鸢纸飞鹤过来,上面写着‘黑龙书院嘶哨马,浣花草堂巢妖狐。’你看看,这又是文攻,又是武斗的,这帮小兔崽子是真不好教啊,愁啊。”
至圣公哈哈一笑道:“老余啊,就不要谦虚了,整个文庙里,还有谁比你更有教仙家子弟的经验?”
余老夫子道:“哎,说得也是,想当初,我在那御灵宗,还不是整天被李子天这些小鬼气得半死。”余老夫子话里说到李子天时,想到他旧时的顽劣,脑壳就是一疼,忽然一顿,眼睛亮了起来,于是抚掌笑了起来。
至圣公纳闷道:“老余,你这又是为何发笑?”
余老夫子笑道:“至圣公,我看这黑龙书院新开张,为了更快地起到奇效,应该再引入一个压胜物。”
至圣公催促道:“得得,你就别卖关子了,你说的是何压胜物?你只管说,上天入地,就算是要入海抓个蛟龙,我都给你捉了来。”
余老夫子嘿嘿一笑道:“恶人自有恶人磨,我看这开学之前,你帮我把珞珈书院那李子天给我找来,让他带一带这帮小子,有这顽劣祖宗在,看谁能翻出他的手掌心。”
至圣公听了,眼睛也是一亮,拍拍余老夫子的肩头道:“俗语说姜还是老的辣,你看你,此计一出,还不吓得那些小子屁滚尿流,举手投降。”
余老夫子道:“至圣公你尽早安排,我也好尽早收了那些顽童的缰绳,这事就拜托了。”说完朝至圣公郑重拱手。
至圣公拱手还礼道:“且放心,在黑龙书院开学前,我必把人给你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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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阿嚏,李子天连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引得课堂之上,人人侧目。李子天忙向着周围作揖赔礼,心道莫非有人在说自己坏话,却不知自己已经被人当作压胜物给卖了。不过他总觉得有事要发生,始终心神不宁。
好容易熬到下课,李子天匆匆走出教室,看到怀素在槐树下看书,不过这次,这和尚居然还不知从哪里弄了张躺椅,此时正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手里拿着那天从书虫那里借的《迦南诺兰经》,看得正是入迷。
听到脚步声响,怀素一抬头,见是李子天过来了,便道:“何事如此匆忙?”
李子天坐在井口边,说道:“怀素兄,你给我卜上一卦,看看我近期是否诸事不宜?”
“嗯?”怀素不解。
“你是不知道,刚才课堂之上,我不停地打喷嚏,绝对是有小人在背后说我坏话,定是要算计我,你快给我算算。”李子天说道。
“那你还不如去找个摆摊的道士给你算算。”怀素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