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控制着自己的神识,仔细地,一遍一遍地阅读那张熟悉的东西,很久很久以前,他听见过上面的内容被逐字逐句地念诵,那时他十八岁,第一次去法庭那种地方,母亲没他高,却紧紧地捏住他肩膀,把他往怀里揽。
痛苦的回忆迅速地闪回,他强硬地控制着,韩恩铭却还在继续说。
“当年那事故的背后,就是卓真,责任人你也见过的,麦中霖。”
。
赵家荣渐渐地从惊人的信息中回过神来,他脑子里迅速地搜寻着和麦冬在一起的所有片段,原来的许多不合理之处,此刻都得到了解答,那些莫名其妙的不安,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细密的悚然,爬满他的脊柱。
“所以——”
他发现自己的语调很难平静,于是就放弃了开口。
他原本就疑惑,麦冬究竟是为什么才会出现在他生命中呢?他们云泥之别,怎么会有概率相遇呢?现在一切都有解释了,麦冬明明是找上门来的,先找到家乐,然后才是他,怀着愧疚和补偿的同情心,所以才对他那么好。
他还保留着一点点的自尊心,虽然不多,但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以这种方式接受帮助,如果他早知道的话。
事实是他不知道,事实是他那么需要救济,如果真的没有麦冬偷偷做的这些,他会怎么样?他又能怎么办?
他完全撑不住。
赵家荣一直觉得日子能过得下去,是因为他最起码拥有选择的自由,可其实是没有,他所谓的自由经不住任何困难,实在是太脆弱了。
他近乎自虐地盯着持续刺痛眼睛的白纸黑字,一遍一遍地默读。
过了一会儿,他问道。
“韩军勇是谁?”
对方答得很干脆。
“是我父亲。”
赵家荣抬起头,看到韩恩铭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变得阴沉,刚刚从容的气度不复存在。
“他心甘情愿替他们姓麦的人去坐牢。”
“然后呢。”
“死在里面了。”
赵家荣惊讶地看着他,而他说得轻描淡写,只是轻轻地嗤笑一声,“傻老头儿。”
“所以,你大可以心安理得一点,这点钱和资源对麦家来说,连根牛毛都算不上,可对你来说,太重要了。”
韩恩铭的声音冷幽幽的,眼睛却有瞬间的失焦,不知道他透过这片虚空盯住的,是不是过去那个年少的自己。
那一刻,赵家荣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和韩恩铭,是一样的。
都是受害者。
或许麦冬认为,他更有资格一点。
赵家荣把视线从他身上收回来,摇了摇头,“我该走了。”
他把文件一张张整理好,重新装回档案袋,站起身来,“我可以把这个带走吗。”
“当然可以。”韩恩铭恢复了状态,仰头看他。
赵家荣走出几步后,突然又转回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