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因为我和别人打赌才不愿意答应我的?”她笑,“没想到你这人还挺爱面子的,这一点跟我蛮像哎,但他们怎么说是——”
“我说了,我不喜欢你,我不和差生谈恋爱。”
南楠还未说完,陈松北就已经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语气冷淡,丝毫没有顾忌她的感受。
少女轻快的音调在寂静的空间中戛然而止,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种类似失落的神色。
转瞬即逝,无法捕捉。
沉默两秒后再开口,她冷呵了声,语调急促中带着恼意。
“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差生又怎么了?我长得好看家里又有钱,有这样的女朋友还不够有面子吗,学习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非要学习好干什么?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有用钱办不到的事情?再说了,没有我们这种所谓的差生,又怎么能凸显出你们这种好学生的金贵和清高呢。”
其实南楠刻薄起来比陈松北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但她很少真的在谁面前生气,大部分时间她都装得十分好脾气,也不轻易表露内心,永远圆滑游刃有余。
但陈松北总是能轻易挑起她心里那根不为人知的刺,让她不得不卸下伪装,以最真实的模样面对他。
见她这幅似猫咪受惊一般张牙舞爪的防御姿态,陈松北抬了下眉,一手搭在桌上,不怒反笑。
“终于把实话说出来了。”他抬起头,神色淡漠闲适,“每天带着面具不累吗?表面上装作很喜欢我的样子,其实你心里根本瞧不上我,不喜欢我却又要屈尊下就来追我,说实话我也很好奇——”
陈松北停顿了下,嘴角缓慢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咱们两个,到底是谁比较奇怪?”
陈松北的话就像是一把锐利的尖刀,精准无误地插进南楠的心口,揭开伪装的外衣,真话与事实总是血淋淋的,让人不愿面对。
她承认自己有一段时间确实就是那样想的,可看着陈松北那张对此满不在乎的脸,却让她很想反驳说不是这样的,她是真的喜欢他才追他的。
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在追逐陈松北的过程中,有些情绪早就落地生根,只需要一点养分,就得以见天光。
她缓缓开口,声音很低,像外面慢慢变蓝变暗的天,逐渐压的人喘不过气。
“我承认一开始想追你确实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但是不管你信不信,我这个人生气的时候说话就是不过脑子的,我成绩不好喜欢吃喝玩乐是事实,但我也从来没有觉得认真读书是种错误,可有一句话我觉得我没说错。”
南楠突然偏过头,语气里带了几分委屈。
“你们这种好学生就是清高的很,表面上总是友好的不得了,其实心里根本就瞧不起我们。”
南楠说这话不是没有缘由的,高二转入尖子班的第一个月里,她也曾经想过要好好融入这个集体,她给班里所有的男生买了饮料,给女生带了巧克力和蛋糕,她一份份地放到每个人的桌子上,重复说了百遍的以后请多指教。
每个人都笑意盈盈地收下并且爽快答应,南楠也天真的认为他们真的能相处的很好。
但却在某天,她因为姨妈突然造访请了假去厕所处理,意外听到了一些刺耳的对话。
“她今天没去上体育课?怎么她就不用跑八百米啊,也太特权了。”
“你能跟人家比啊,人家家里给学校捐了多少钱,可不得供着这个小公主。”
“切,有钱了不起啊,前几天还装模作样的送我们礼物,不就一块破巧克力,谁买不起一样。”
“哎我跟你说,她昨天还来问我数学题来着,你知道吗,那么简单的一道几何证明题,我给她讲了三遍她都没听明白,没见过这么笨的。”
“哈哈哈,真的假的啊?”
“当然真的啊,你不知道吗,她这次考试数学才考了二十一分,找我讲题的时候还不好意思给我看呢,我当时都快忍不住笑出声了。”
记忆涌上心头,那天躲在厕所里不敢出来的窘境似乎还历历在目,南楠越说越觉得伤心委屈,音调颤巍巍的,也顾不上眼前还有别人,泪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情绪比那天刚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还要汹涌。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一掉下来她就抬手去抹,眼角通红一片,哽咽道,“你跟他们一样,从你见到我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给我打上了差生的标签,可我又做错什么了,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努力过。”
就像是压抑太久终于找到发泄口,她把这些积攒下的所有负面情绪一股脑地倾泻出来,不管这些事情和陈松北有没有关系。
而过了这么多年,陈松北后面说了什么她甚至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自己在那个昏暗的教室里放声大哭,哭到喘不上气,哭到耳鸣,四周嗡声一片,她像个自我封闭的空旷山谷,隔绝了一切外在声音。
她趴在陈松北的桌子上,泪水把他的书页浸透。
而她的对面,一直有一双好看的手。
记忆中,那双手消瘦修长,骨节分明,一直不厌其烦地给她递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