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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循从藏经阁绕回正殿,就见周陆然与石僧在殿外转角的廊檐下?坐着,石僧正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陡然瞥见虞循出现,拍了?拍周陆然,一个往他这边跑来,另一个沿着廊檐转回正殿前。
周陆然蹦跳着过来,到了?近前却又束手?束脚,叫了?一声?“表哥”便乖顺沉默地跟在他身边。
虞循停下?脚步,端详了?他片刻,问:“怎么了??在这儿做什么?”
周陆然似想起什么,指着来时的方向,忙道:“是?宁姐姐,宁姐姐下?午去找你,见你还没回来,便在正殿里等着。”
说话时,虞循已经看到石僧引着宁知越沿廊檐下?走来,神情?恬淡,步伐不快不慢,不像是?急事。
他正面迎上去,也没忘方才周陆然的异样?,“先说说你怎么了?,垂头丧气的做什么?”
周陆然闻言,头垂得更低了?,小声?嗫嚅着:“没什么……”
虞循顿住站定,沉下?声?:“站着,抬起头来。”
周陆然闻声?停下?,瑟缩着又要将头垂下?,想起虞循的话,察觉到虞循注视着的眼光,终究没敢动,只是?视线瞥向一旁,瞧着近前来的宁知越和石僧步子也跟着顿了?顿,下?一刻,似乎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我问他几句话。”虞循往那头递了?话,声?音里听不出不悦,却也谈不上温和。
宁知越果真就站在原地等着,听着虞循问道:“再问你一遍,方才垂头丧气的是?为什么?”
宁知越去看周陆然,果然见他在缩手?缩脚,一副心?虚惭愧的模样?。
他没敢低头,目光看着脚下?,咬着唇,一直没说话。
“十一是?觉得他不仅没能帮上忙,还连累大家去找他。”石僧在她边上小声?嘀咕着。
原来是?为这个,难怪今日见他一直兴致不高。
宁知越没打算插手?。
虞循有自己教训小辈的方式,严正指出错误,宽和劝导令其改正,这套办法她就领教过,对她没什么用,不过也确实比她二?哥一味只知瞪着眼拿戒尺打手?板要让人心?里顺畅得多。
果然,在虞循严厉地目光下?,周陆然承受不住说了?心?里话,虞循问他:“所以你就打算消沉下?去,一直责怪自己?”
周陆然眼眶里闪烁着微光,看向虞循,虞循叹了?口气,缓和了?语气,“其它暂且不论,你既觉得自己错了?,最先做的不应是?弥补和修正过错吗?一直沉溺于犯错的瞬间?,不仅改变不了?过去,你自己也会深陷其中自怨自艾。”
周陆然想了?想,似有所悟:“就像陈娘子一样?,一辈子都没能从陈夫人的故去中走出来?”
虞循愕然,慌忙转头去看宁知越,就见宁知越面无表情?,目光幽凉,也正看着他,他轻咳几声?,转脸斥道:“说你的事,提旁人作甚,自己能想明白便好。此外,这次的事,也并非是?你的错,你年纪还小,又是?第一次出远门,有疏漏之处也属正常,日后经历的多了?,也就能独立应对了?。”
周陆然刚点头应下?,那边石僧早瞧见虞循使的眼色,看准时机,虞循话音一落,他忙凑上去,连声?安慰:“就是?就是?,别被这些小事乱了?心?智。走,虞大哥和五娘还有正事商量,咱们别碍事,我再给你说说贾家的密室机关……”
石僧拉着一脸茫然的周陆然风风火火地跑了?没影,虞循手?足无措地走到宁知越近前,难得的吞吞吐吐,“我……方才……我没想那么多,那些话也没有别的意思……”
宁知越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脸上还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虞循犯了?难,“你……阿越,你是?生我的气了?吗?对不起,方才的事是?我的错……”
“你也没说错……”宁知越看向他
,“不用说对不起,我知道你是?无心?的,我只是?在想,我要是?在小十一这个年纪遇到你,也许不会困住自己这么多年。”
这还是?宁知越第一回,不,是?第二?回亲口承认自己就是?陈玉。
上一次是?在贾家村后山,当时形势紧急,他险些受伤,宁知越许是?因为自责,故而言语温柔软和,字字真心?,之后……
但这一次,她突如其来的真诚,让他心?头猛然颤动,欣喜,可他很快发现,那真诚里积蓄着她十多年最深切的痛苦,每吐出的一个字都像是?被揭露在他面前的伤疤,她还没愈合,他不忍去听,去看。
但她突然一转话头,目光凉凉地看过来,“不过即便有这个机会也可能遇不到,毕竟咱们本来能在两年前相遇,也被你浪费了?。”
虞循一愣,旋即哭笑不得,本来心?绪愁苦五味杂陈,被她这一句都冲散了?。
本来想说她怎么还记仇,即便当初真能见面,少了?那两年,最终也不一定会有如今的缘分?。
但转念一想,事实难料,宁知越是?两年前的宁知越,他也是?两年前的他,那时的他们应当更真实,更纯粹,不会因眼前的困境隔了?一重纱,既然他能在两年后只因一眼悸动而放不下?她,又怎知不会在两年前对她一见倾心??
思及此,虞循不禁懊恼,或许本该在两年前便缔结的美?满姻缘,正是?因他那唯一的一次冒失而破坏了?,而今求而难得,也算是?因果报应了?。
他大步一跨,转到宁知越面前,目光灼灼,正色道:“上天给过我们三次机会,第一次是?我中途逃跑,第二?次是?你不告而别,而这一回。我不放下?你,你能不能也别再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