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下着雨,流淌在青砖缝隙里,不大,却密集如丝线,灰蒙蒙的街角变得模糊,行人走过就像是走在雾中。
就连两侧的牌匾似乎也跟着隐去了半截。
下雨总会起雾的,就像人们总是喜欢怀旧的,尤其是这种细雨绵绵,更能让人想起许多过往,而过去的回忆越美好,就衬托现在这场雨越凄凉。
雨只是雨,只是被回忆上了色。
在很多人眼中,今天的长安城很像一位哀怨的妇人,半遮半掩,不忘旧爱,不舍新欢。
颇有些雾隐青山雨隐楼,旧人心上添新愁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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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孟尝和陈无泪并肩走在街上,他们自少年时便相识,一同参与了那年的桃钟祭,那同样是百年大祭,每个人都想要在上面出出风头,博一个开满山桃花,在圣钟刻字的荣耀。
当时的他们也是少年,当时的他们也曾敬仰圣皇,且心怀热烈。
“割草开始多少天了?”
李孟尝撑着伞,自从踏足初境,正式成为一名修道者以后,他就从来不曾在雨天撑过伞,年轻时候的他桀骜无比,也的确有足够桀骜的本钱。
只是最近,他忽然开始打伞了。
陈无泪并不在意李孟尝有没有撑伞这样的小事,目光注视着四周,雨天里行人稀少,走许久都瞧不见几个。
“十六天。”
李孟尝轻声道:“那应该就快要结束了。”
三千里,十六天,想必最多再有七天时间就会有队伍完成任务。
“李子冀和顾春秋死了之后,三千院的反应一定会很大,圣朝会乱起来,最关键是,没了他们,单凭梨园的年轻一辈,总要差上许多。”陈无泪想着在剑碑广场上顾春秋一人战败五十几位洗剑宗四境修士,李子冀连续参悟毁掉五座剑碑时候的场面,他觉得有些可惜,可随即那双眸子就重新变得冷漠起来。
没有人生下来就是冷漠的,他年轻时也曾想过扶天地将倾,挽苍生既倒,可后来渐渐明白,理想终归有一天是要为现实低头的。
面对生死,你没有选择。
为了达成目的,他可以牺牲一切。
一座大山不会在一瞬间崩塌,总要先从第一块石头掉落开始。
圣朝也是如此,年轻一辈做事总要比老一辈做事更加容易,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若是没有李子冀忽然杀出,前年冬天的圣朝,就已经退了一步。
李孟尝握着伞,绝大多数的老子在听见有人当自己面说要杀自己儿子之时都会当场翻脸,但他没有。
因为他已经尝试过杀李子冀两次。
既然决定做了那就要抛开任何情感上的阻碍,何况他与李子冀之间本也没什么情感。
“这件事很有可能成功,但未必一定能成功。”
无论是李子冀还是顾春秋,都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被杀死,即便这次去杀他们的是两位五境大修行者。
陈无泪淡淡道:“我用自己女儿的性命做诱饵,用一位大修行者的性命为代价,为我们找了一把最合适的刀,如果就连这样都杀不死他们,那我也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