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又宁一哽,张了张唇,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是啊。
是啊……
若他早早告知,自己……难道就会停下复仇的步伐吗?
甚至于……自己还有活下去的指望吗?
谢昙虽没杀父亲,可他辜负自己亦是事实。无论他怎么选,事到如今,他有什么资格立场去迁怒别人——何况还是自新生以来一直无偿相帮自己之人。
他不该迁怒鹤行允。
安又宁咬唇,眼神闪动。
鹤行允自嘲一笑,语气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垂睫:“小初,我说过,我有私心。”
安又宁再次慢慢睁大了眼睛。
鹤行允却不再看他,转身掀帘,弯腰下了马车:“你好好歇息。”
自那日后,安又宁与鹤行允二人间气氛微妙。安又宁曾多次想找鹤行允说话,却无论他说什么,鹤行允态度皆平缓周到,挑不出一丝错处,只是鹤行允疏离有礼,倒显得有几分生分客气。
安又宁震惊的发现——鹤行允这是生气了!
这是自认识鹤行允以来,他第一次见鹤行允生气。
鹤行允向来是从容的、洒脱的、对他无限宽容的,何曾如此过?
反应过来后,安又宁顿时有些不知所措,面对鹤行允时愈发期期艾艾。眼瞧着马上就要抵达无念宫,他却还没找到时机与鹤行允和好,不免十分泄气。
安又宁撑开车窗向外看,却意外的没在高马上见到那人的身影,正疑惑间,车厢门就“咚咚”被轻敲两声,鹤行允掀帘而入。
这还是自那日“吵架”后,鹤行允第一次主动钻进马车。
安又宁眼神紧张起来。
鹤行允先是倒了一盏茶饮尽后,仿若平日里微笑着,语气平缓:“再有两三日就到家了,我与你说说时局。”
是正事,安又宁一时丢下几分顾忌,再顾不上许多,正色聆听起来。
“想来你已知晓无定派出了个不曾世出的大能,这长老十分厉害,薛灵仗势与摧山派打了起来。近日新得的消息,摧山派大败,薛灵已将摧山派收入囊中。自上任摧山派掌门梅宏岩身陨,梅家没落,摧山派如今落败,梅家已携族人出逃,不知所踪。”
“薛灵吞并了摧山派,并未止步,所图甚大,”鹤行允思虑道,“他如今四处张贴,招揽有能之士,野心呼之欲出,基于地域考虑,他下一个目标怕是无念宫……为了你的安危考虑,免落人把柄,我必须先将你接回来,放在身边照看。”
安又宁震惊的睁大了眼睛:“敢动无念宫,薛灵是疯了吗?”
鹤行允却道:“无念宫虽说是正道第一宫,更多却是正统意义上的精神之师,名誉大过实力。如今薛灵所作所为致使正道人人自危,若无念宫地位都可动摇,各方势力势必重新洗盘,各派就会不得不重新掂量站队,算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了。”
安又宁跟着鹤行允的思路思索道:“薛灵不可能不知道这些,怕就是知晓这些,所以心中一起吞并念头,无念宫首当其冲,立时成为了他下手的首选。”
安又宁向来知晓薛灵无法无天的性子。
薛灵的父亲好歹是相对守成的做派,又不是首屈一指的实力,怕是知晓厉害,平日里对薛灵便有所约束。而如今这个闭关新出的长老却似恰好合了薛灵猖狂的性子,又实力强悍,这二人也不知是谁怂恿谁,竟起了如此疯狂的念头,造成如此局势。
说至这里,鹤行允突然道:“自你上次将蜃境中所遇之事对我和盘托出,又言如今无定派内薛灵生死颇有蹊跷之后,我外出办事时,便也一并做了查探——自蜃境中出来后,薛灵就在无定派祠堂内关了自己三天三夜,出来后虽与之前秉性稍有不同,但无定派上下都认为他先是九死一生的从蜃境中逃脱,又逢丧父之罹难,大恸之下,性情有所改变也是理所应当。”
“如今无定派内的薛灵确实是活生生的人,”鹤行允眼底浮现一丝疑色:“不过,他与入蜃境前确有不同——据查,薛灵从前从不曾管过无定派内一应俗务,又惯仗其父之势在山门内作威作福,众无定派弟子敢怒不敢言;如今薛灵虽不说任贤为能,却将无定派一手盘活,甚至于时至今日的野心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