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琮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什么病啊?”
这一下,终于把她问烦了,她皱眉:“你这个人好烦啊,管它什么病,也是病我身上,不会病你身上,你穷打听什么?”
陈琮解释:“不是,我的客户里,有不少当医生的,业务都还挺强,我可以帮你问问……”
肖芥子一口回绝:“不用,不需要。”
不用就不用吧,牛不饮水,他也不能强摁头,陈琮沉默片刻,岔开话题:“那……你后头怎么打算?还留在阿喀察?”
肖芥子摇头:“不留了,后头怎么打算……看红姑吧,她去哪我去哪,我得照顾她呢。”
陈琮嗯了一声,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那你给我留个号码吧,后头有什么事,方便联系。”
肖芥子接过来,低头摁键输入。
陈琮瞥到她又输“肖小月”,脸登时沉下来:“哎,再留个假名字不礼貌了啊。”
肖芥子嘴硬:“谁说是假名字了,我就叫‘小月’啊,我出生的时候,天上有一轮小小的月亮……”
陈琮听不下去了,打开车门就下了车,想向外走两步以示不满,偌大草场,黑咕隆咚,说不定还潜伏着一只网红狼——于是倚着车子,看着天生闷气。
巧了不是,天上还真有一轮小小的月亮。
肖芥子在车里笑得止不住,过了会,拿手指轻勾他衣兜:“喏,给你给你。”
陈琮黑着脸接过来,看到姓名那一栏写着“肖芥子”。
她还装傻:“那你叫什么名字呢,陈耳东?”
陈琮“呵”了一声:“我从阿喀察火车站一出来,你就看过我的邀请卡了,我叫什么名字,你不知道?”
肖芥子哈哈大笑。
***
交割完毕,陈琮开车送了肖芥子一程,不知道她又从哪搞了辆小破车,停在草场边上一处民居的门口。
她抱着未开封的新衣服和花,打开车门下车:“那我走了,咱们有缘再见吧。”
风吹动她的长发,蝴蝶兰高翘的枝影在她额边随风摆颤。
陈琮目送她钻进车子,缓缓发动,渐渐去得远了,这才转身上车。
车里,那些外卖的餐盒食袋还都摊放着,一片冷清的狼藉。陈琮一一整理了扣好,正要开车,忽然怔了一下,凑近车外的后视镜。
她又回来了。
陈琮笑起来。
肖芥子的车子开过他的车,前头远远绕了个弯,又对开回来,驾驶座一侧正挨着他的驾驶座,然后揿下车窗。
陈琮胳膊横上车窗沿,下巴搁上去:“怎么说?”
肖芥子说:“我刚刚又想了一下,咱们剩的那13。”
“陈琮,经过这几天的观察,我觉得你这个人,还是比较实在的,说话还算靠谱,人品也还凑合。”
陈琮说:“‘比较’、‘还算’、‘凑合’这种词,是非加不可吗?”
肖芥子说:“你听我说嘛,我有一次看电视,看到二战的时候,那些美国兵,身上都挂着金属制的军牌,上头会压印出兵种啊、血型啊、姓名什么的,这样,万一他们死了,哪怕是被炸得血肉模糊,凭牌子,还能认人。”
陈琮:“所以?”
她眼睛发亮:“我想着,我也去订一块,到时候,我在反面打上你的名字和电话,指定你做我的死亡联系怎么样?”
陈琮脑子没转过来:“什么叫……‘死亡联系’?”
肖芥子说:“做人嘛,不得居安思危吗?就是我万一不幸,死在外头了,总得有个紧急联系人啊。我红姑肯定是不行,她腿都没有,我看你还可以,你要是收到这个联系电话,就来帮我料理一下。我计算过了,这个来回路费,加上丧葬……墓地就不要了,骨灰盒嘛,随便装装就行。烧还是得烧的,反正所有的费用,加起来也不算很多,我免你13,你很合算了,怎么样?”
还怎么样,陈琮都找不到话来回她。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了句:“肖芥子,你就是学不会避谶是吗?”
肖芥子也学他,两手叠放在车窗沿上,下巴搁上去,说:“避谶、吉祥话这种,是你们这些长命百岁的人在意的,我嘛,就想好来好走、生死周全。怎么样,陈琮,接不接?”
【上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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