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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常规的医疗手段不起作用,费伊决心尝试尝试别的方法,她先是让佩里同她一起做祷告,祈求上帝的保佑,佩里完全顺从,毕竟他时日无多,往后再不能向姑妈尽孝,为了报答姑妈的养育之恩,他愿意尽可能顺着对方。
可这种百依百顺的态度简直让费伊太太心惊胆战,她情愿佩里叛逆一点儿,那样还能稍稍放点心,事事都顺从,让她觉得这孩子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
费伊打了个寒颤,认为佩里的情况已经到了十分危急的地步,不能够再拖延下去,于是连忙去教堂求取了圣水,然后口诵圣经,以及一些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驱魔咒语,把那圣水泼了佩里一脸。
“现在感觉怎么样,孩子?”费伊关切地询问。
佩里抹了把脸,“我很好,姑妈。”
“是这样吗,你发誓不骗我。”
“我发誓。”
费伊想了想,换了个问法:“那你现在想不想出去玩?”
“不想,”佩里诚恳地答道,“我想留在你身边陪着你。”
费伊心中充满恐惧:主啊,连圣水都救不了这孩子,这可怎么了得。
可一个慈母永远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她决心拯救佩里与水火之中,于是又尝试了针刺疗法——也就是给指头放血。
没有用!佩里既不鬼哭狼嚎说她草菅人命,也不满地打滚说她蓄意谋害,好像随便对他做什么都可以,无所谓,不在乎,一副血肉之躯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样,已经完全麻木了!
费伊不得不求助一些神神叨叨的偏方,她想起曾经有一个东方巫师路过村子——那个巫师自称自己是来自东方的中医,但费伊坚信他就是个巫师,因为他会看相,会摸骨,会熬制古古怪怪的草药,她从巫师那儿学到了一种叫做“拔火罐”的巫术,据说这种巫术可以驱除人体内的邪魔,让人恢复健康。
这种巫术究竟有没有用,费伊也不清楚,她病急乱投医,给佩里拔了个火罐。
费伊的目的是把佩里体内的邪魔拔出来,但佩里险些以为她要把自己活活烧死。
想到是姑妈含辛茹苦将自己养大,更何况是出于爱护他的目的才这么做(加上他自己也想见识见识所谓的东方巫术),佩里没有反抗,结果他没被烧死,只是背上多了好几个圆溜溜的火罐印。
巫术理所当然没起到任何作用。
费伊焦灼万分,她又从书上查到了一种包治百病的万灵药,立马付诸行动。
当她把那碗混合着蟾蜍脚皮,黑猫猫毛,大蒜,草灰,姜片,以及牛尿的魔药端到佩里面前时,佩里觉得自己应该结束这种让双方身心都备受折磨的日子了——他决定离开这个家,在某个僻静的地方静悄悄的死去,不让姑妈知道他已经死了,这样她会以为自己还活在世上的某个角落,永远抱有一线希望,不至于沦落到彻底绝望的境地。
第53章想到自己即将离开唯一的亲人,在某个无人得知的角落无声无息死去,……
想到自己即将离开唯一的亲人,在某个无人得知的角落无声无息死去,佩里心都快要碎了,他过去常常嫌弃姑妈管得严格,一挨揍就偷偷在心里骂她,背地里讲了她无数坏话。
可现在,当他即将离开姑妈,忽然就忘了她的一切坏处,心里记得全是她的好,姑妈的形象在他心中无限拔高,哪怕圣母玛利亚出现在他面前,他也要说姑妈比圣母玛利亚更加温柔慈爱。
还有他的那些小伙伴,有些同他亲如兄弟(他自己心里美化了一些),有些同他有小小的过节,曾经他把那些小过节看得比天还大,仇恨敌视的态度不亚于印第安人面对屠杀他们的殖民者,如今所有的仇恨烟消云散——他完全原谅了他们,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愿意和所有孩子成为好兄弟。
佩里潸然泪下,呜呜咽咽痛哭了一场,他决定临走之前向所有人告个别,这是最后一面,务必要不留遗憾。
这天下午,村子里的男孩女孩在一块空旷的荒地上做战争游戏,他们分作两队,每队各自设立国王、皇后、大臣、将军、士兵等角色,两支队伍挥舞着树枝做的刀剑,在那里乌拉乌拉地冲杀追砍。这场战役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战场上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据孩子们自己统计,每一方都死了“至少有一百万士兵”,并且双方都坚称胜利的一方是自己。
佩里旁观了这场战斗,发现自己心里其实没有设想的那么不在乎。
得知自个儿身患绝症的初期,由于对死亡的恐惧,佩里对外界的一切感到麻木,任何东西都不能叫他提起兴趣,几天时间过去了,他渐渐接受了自己必死无疑的事实,对人世的眷恋取代了恐惧和麻木,看到那些做游戏的孩子,他是多么羡慕,又多么想加入其中啊。
可是,佩里绝望地想,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像他们一样无忧无虑、快快乐乐地做游戏了,因为我很快就要死了。
孩子们陆续发现了旁观的佩里,个个都很惊奇,因为大家伙儿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他了。
两个跟他关系最铁的男孩——罗德和山姆,上来跟他打招呼。
“老兄,这些日子你在干什么,怎么没出来跟我们一起玩?”
佩里含含糊糊地说:“我在家里给姑妈帮忙来着。”
两个孩子露出同情的目光,显然都以为他受到了家长的压榨,纷纷安慰他:“大人是这样的,经常发神经,有时候你都不知道到底哪儿触了他的眉头。比如我妈妈,经常莫名其妙歇斯底里,在那儿乱叫乱嚷,‘罗德,看你干的好事’,‘罗德,你又干了什么’,‘罗德,再这样下去我起码要被你气得少活二十年’,尽是诸如此类的尖叫,公鸡打鸣也没她声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