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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最后一笔没理清,事情尚未结束呢。
这天晚上,江映澄果然没有做噩梦,一夜无梦到日上三竿,只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
原本的重压不复存在,她的思绪也回归往日应有的平静,做好了最后的准备——她还得,和江别算算帐。
江别年纪一大,人也跟着糊涂了。他每每对着江映澄那张脸怀念妻子时,一定忘了,当年发生在妻子身上的那桩意外,可是他有意促成的。
在那辆径直冲向悬崖、于崖底焚为灰烬的车上,除了坐着母亲,还放着一大叠实验数据,和唯一成功的实验样本。那是姐姐用自己身体做实验得来的结果,可惜不利于联盟的发展,也不利于江家与联盟的合作,最终,他只能让它消失,就像从不曾存在过。
那才是姐姐和母亲原本想做到的事,她们本不该被困在江太太和江家继承人的身份中,进行毫无意义的明争暗斗。
可是母亲去世后,姐姐把所有的时间都浪费在了勾心斗角上,才勉强能保护住她们。还好最后,她有把姐姐送出去,一些会脏了手的事,不该由姐姐来做。她才是最适合做这些事情的人。
所以,江别就是江映澄要收回的最后一笔,她还得让她的好父亲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才死的。
江映澄正准备进到病房里时,手腕却被“人”轻轻扯住了。
当事人的影子在她脚下,声音则是在她耳边响起:“别着急,今天也还有一位客人要上门。你不妨……再等等她。”
江映澄猛地一怔。昨天猜错了一次,反而让她今天有了更多的自信,她想,这次一定会是那个人了。
昨晚泛霖只提到了母亲,并没有提到她的姐姐,恐怕早已知道,她的姐姐仍活在人世,“意外身亡”只是她们共同导演的一场戏。
十分钟后,被她担心挂念了整整一年的大姐江晚洛从门外匆匆而入,快步来到她面前,向着她露出笑容:“小澄,我回来了,我没有来晚吧?”
等江映澄反应过来的时候,江晚洛已从口袋中取出纸巾,温柔至极地帮她擦干净了眼中涌出的泪水。
她甚至都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哭的。
“走吧,”江晚洛一直等她恢复平静后,才牵起了妹妹的手,“我和你一起去面对。”
她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所以将要面对的事情,也该一同承担。
随着毒素的不断入侵,江别现在能保持完全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他对于外界的感知力越来越差,可供他思考的机会实在太过有限,来不及去想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今天一睁眼,见到小女儿站在病床边,他咳嗽了两声,吩咐道:“把水拿过来,我要喝。”
江映澄眉眼含笑,应了声好,随后便拿起了床头柜上带吸管的水杯,动作优雅地将吸管往垃圾桶里一丢,并用杯中的水浇了他一个劈头盖脸。
江别愤怒不已,抬起手想一掌扇在女儿脸上,却因力气不足,抬到一半便垂下搭在了床沿,只能嘶吼出一句:“你想干什么!”
音量受限的情况下,这句话不具备半点威慑力。
“这不是想给您多喝点水吗?怎么,您还嫌不够?姐姐,你再给爸爸添上一点吧。”
江别一怔,眼看着小女儿往边上一避,露出了另一张他熟悉的脸。
他满脸的不可置信,好一会儿才问出身:“小洛,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你怎么……咳咳咳!”
突然浇到脸上的水呛进了口中,他咳嗽了好一阵,直将整张脸都咳得通红,才终于停了下来,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江晚洛坐到了病床边,握住父亲垂在床沿的手,柔柔一笑,语气温和地解释了父亲的疑惑:“爸爸您说得没错,我之前确实死过一回。可是啊,我到了世界的那一头后,见到了妈妈。妈妈跟我说,她一个人在那边实在太寂寞了,非常想念您,所以一定要我帮她把您给送过去。您看,我这不就来接您走了吗?”
江别终于恢复了几分清醒,意识到死人复生是绝不可能的,必是两个女儿联合起来,给他演了一场戏。
如果她们当初安排这一切,是为了让江晚洛逃离江家,那今天她特意回来,就是为了……
江别意识到大事不好,慌忙想要挣扎,可全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挣扎起来跟抽搐似的,甚至没办法将手从大女儿那儿抽出来。
“看样子,爸爸也迫不及待想去见妈妈了呢。姐姐——”江映澄将浸湿的帕子递到姐姐手中:“我们就送他一程吧。”
第43章落难千金(十三)
江别最终窒息而死,但在官方的调查结果上,他的死因将会被记为,在睡梦中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泛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到江映澄先姐姐一步离开了房间。她向着她走来时,摆出的是一副有什么话要说的架势。
她想着继续用投在墙上的影子与人对话,多少就有些不礼貌了,便露出原本的样子,靠窗等着对方过来。
“有话要问我?”
“你怎么知道——”江映澄抿着唇,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姐姐是被我送出了江家,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被我所害。你应该听到了,五姐也好,二姐也好,都是这么以为的。”
那是她筹划的第一场大戏。当时因为担心姐姐会不同意她的想法,她甚至连当事人都死死瞒着,直接就把昏迷中的姐姐送了出去。等到其他人赶到现场时,只有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她带着残留在脸上的恐惧和泪痕,昏倒在烧成灰烬的汽车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