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勺子搅乱了这片影,又浅浅啜了一口,只觉甜得发苦。
“嬷嬷说了什么?”明宝清低声问。
姜氏就把她的心腹婢女叫来了,婢女道:“邱嬷嬷说起您小时候给她做的那根木簪花,又说起你们去城外庄子上小住的事,还说起您小时候养过的那只小黑狗,是与老先君出游时在道上捡的。”
明宝清神色不变,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婢女又说:“那根木簪花,夫人让我放在邱嬷嬷的棺椁里,跟她一同下葬了。”
“谢谢。”明宝清抬起眼笑了一笑,说:“舅母,我好不好去祖母院里看一看。”
姜氏有些难为情地瞧着她,似乎像是写了一份不怎么好的答卷,要叫考官阅览了。
“叫道士贴了封条了。”
“揭开吧。咱们又不怕的。”
明宝清很想外祖母和邱嬷嬷,但也不愿意她们的灵魂还在宅院里盘踞,应当安息了才是。
那院子是有人打扫的,侧门的封条贴得松松的,在风里晃荡着。
明宝清走了进去,先瞧见了下人房门口的两只水缸,水缸后隐约还见到个握着笤帚的仆妇。
邱嬷嬷不住在这里,她歇在前头的屋子里,那里阳光更好更开阔。
明宝清一脚踏进邱嬷嬷的屋子,觉得足下砖地微松,像是被撬过又嵌进去,她瞧了一圈,又走了出来。
祖母的正院是明宝清最熟悉的地方,她闭着眼睛都能走,但这里看起来和记忆里的有点不一样了。
庭中名贵的盆栽都不见了,余下几株挪不走的柏树。
屋里也是这般,像是被劫掠过的一个人,光溜溜的,什么首饰和贵重的衣裳都不见了。
她站在堂中看了很久,转身的时候那个仆妇又出现在了墙角。
这仆妇处处不起眼,甚至有些不像人,像是这宅院的一个石墩,一个水缸。
若搁在从前,明宝清可能完全不会注意到她。
但现在,明宝清知道就算是匍匐在地的人,也是人,而不是物件。
明宝清朝她走了过去,长长的影子先到,像乌云一样盖在那个仆妇身上。
“卓氏一族如今定居江都,虽离得远,但也没远到书信不能至的地步。告诉舅母,那间漆行我替六舅舅管她要,让她最好紧着些给我吐出来!还有那些没拿到手的,就别惦记了,别逼得我给卓家写信,请舅公叔伯来索性把外祖母的嫁妆都收回去,谁也别想着了!”
仆妇低着头握着笤帚不说话,只听明宝清又道:“你虽不抬头,但我瞧着你这衣领子的用料比我身上的还好,在王氏跟前应该算是个得用的,能传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