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新换的衣物是马褡子里装带着的,一件底色素白的,上头绣了星星点点的鸢尾花的阔短袖褙子。
平常外出时,明宝清还会在里头穿一件水蓝的单衫。但此刻,在龙首乡上客栈的临水小筑里,她很闲适,纳着凉风,倚在美人靠上,枕着一条光洁的胳膊,又垂下一只胳膊轻撒鱼食。
她的裹裙也换了一条湖水绿的,严观顺着她在晚风里拂动的裙摆看下去,见她一双赤足懒穿鞋,就起身去屋里把她的布鞋拿了过来,搁在她近旁,然后在她发顶亲了一下,道:“我去冲个凉。”
必须要去冲凉了。
明宝清有些累了,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但又侧过脑袋趴在美人靠上,瞧着严观。
这是要他亲亲她的意思。
严观俯下身,看着她漂亮的唇鼻弧度,嗅着她身上的味道。
“我身上都是汗气。”虽这样说着,他还是忍不住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
天知道他有多么想加深这个吻,但他只是看着明宝清平静地闭上眼,在风中假寐。
这场景太像严观少年时经常会做的梦,从前梦里的明宝清总是这样只可远观,朦朦胧胧的,她常在树影下,在清风中,在帷幔后,就那么高傲地注视着他,侥幸的话,她会允许他亲吻她的裙摆。
梦里的她不会笑,因为严观那时候还没见她笑过,所以想象不出来。
她的神色总是有点肃杀而冷漠的,严观在这种冰冷而隔绝的气质里独自燃烧着,无措地被掌控着欲望,然后羞耻地在她的注视下惊醒过来,潮热和黏腻的感觉如影随形。
自报了母仇之后,严观的崩溃与失控就只在这梦里。
在他寻了个拙劣由头,非跟着明宝清回乡那次后,夜里的梦境就有了些变化,变得更加鲜活和旖旎了。
明宝清会笑了,虽然那笑总是有点嘲弄和轻蔑,但毕竟是笑啊。她会在他的梦里说话,口吻大多讥讽,但她肯触碰他了。
严观每做一个这样的梦,明宝清对他的掌控就更深一分,可她从来都不知道,即便是现在,她也不知道。
沐浴用的水是明宝清用过的,已经变得温凉。
严观被柔软的水包裹着,拥吻着,只消合上眼就觉得这是她,是她的一切。
他将自己没了进去,睁开了眼。
透过如梦般的水光幻影,严观似乎看见了那个夜夜被欲念折磨的少年,独自躺在那可怜的假想里,被梦境缠绕摩挲,压抑着喘息。
这一刻,严观与年少时的自己再度重合,他对明宝清的渴望没有半丝的缓解,反而与日俱增。
严观从过往的水影中挣扎出来时,忽然很害怕外面的明宝清会像梦境一样消失。
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既是折磨,也是恩赐,但幸好,明宝清还在原处,但她好像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