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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自己要死了,快能见到祖母的话,感觉也还不错,可自己这辈子一事无成,见到祖母也觉羞惭,但他知道祖母不会嫌他没有出息,只会怨他来得太早。
‘春宵苦短,眼下是二月,还未到春宵啊。’
春宵这个词让他想起一个人,但同时又觉得自己冒犯了她,所以竭力不去想她,可她就像一个空心葫芦,在脑海里按下去又扶起来。
贴地趴着的时候,落在地面上的动静就会很明显。
秦怀谦听到一个很突兀的脚步声,说突兀是因为太轻太笃定。
大理寺差役走路的声音都重很多,而且大多有拖拽靴底的习惯,像是要把人的目光引到他们脚上这双皂靴上。
秦怀谦很肯定那个对他用
刑的差役鞋底有铁块,不然不会一脚踹断了他的腿骨。
脚步声停了。
秦怀谦想把脑袋转过去,但他一点劲都没有,动弹不得。
牢门开了,一双手轻轻落下来,在他脊骨和腿骨处好像是停留了一会,秦怀谦不太能感觉出来。
直到那双手扶着他的肩头才有了一点实感,他被很慢很慢地翻了过来时,太温柔了,以致于秦怀谦觉得自己像一块被祖母小心翼翼地从缸子里拣起来的一块豆腐。
‘祖母这辈子,到底卖了多少块豆腐才养大了我?’
他心想着,想睁又睁不开眼,因为眼皮上糊着血。
一种轻柔的软东西落在他脸上,在他眼皮上擦拭着,秦怀谦闻到一阵香气,不是熏香,而是一个人身上的味道。
在国子监学舍的某个夜里,他一转身,瞧见了一寸雪白的脖颈,就散发着这种淡淡的幽香。
“九郎。”秦怀谦淌下泪来,他不想见温如徽,不想用这副样子见她。
干帕子沾了泪,把血痂融开了,他睁开眼,看见温如徽穿着一身黑衣短打,正垂首看他。
月光仅在牢房一角,其他地方都很昏沉,所以秦怀谦看不见她的表情,她也没有说话,只是给他喂了一颗很苦的药丸,看着他咽下去,然后又给他喂了一粒甜味很润的糖丸。
“再忍一忍,天亮刑部的人就来带你走了,我请医官来替你治伤。”温如徽从没有这么柔软地对他说过话,这让秦怀谦透彻地明白了自己眼下的境况并不好,她又问:“你这回胆子怎么就这么大了?”
秦怀谦笑了一下,吃力地说:“思来想去,想叫你看得起一回,不过也是为自己拼一回。”
温如徽的帕子没有停,将他整张脸都擦得干干净净,才盯着他的眼睛开了口,道:“我没有看不起你,做人哪有个十全模子的?今年礼部试你是考不成了,养养身子,往后还有机会的。”
“哪有残人入官的?”秦怀谦说。
“你做第一人不行吗?”温如徽说话很少粉饰太平,但这话又很入耳。
“我心性软弱,大抵是难为第一人的。”秦怀谦吃了那一丸药,有了一点力气摇头,手臂也能略微抬起几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