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候府,春晖堂中。
洛老太太高坐在罗汉塌上,身子倚着炕桌,布满皱纹的脸上全是担忧,看着站在底下的大儿子,她犹豫着开口,“锦文啊,你弟弟……他到底怎么样了?娘知道承恩公府位高权重,你能进内阁多仰仗他们,可是……唉,朝廷上的事儿娘不懂,但你弟弟……他在不争气,好歹也是娘生的,跟你一母同胞,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挨欺负不管呐!”
“他岳家在霸道,那闺女不是嫁到咱们家了吗?怎么就敢这么厉害?”洛老太太面现愤愤,随后满怀希望的望向大儿子,“锦文呐,你去跟裴氏说说,让她多少收敛些,锦章是她丈夫啊,怎么能说打就打呢?你也是不着调儿,不说去管,反而还给她遮掩……锦章可是你亲弟弟啊!”
洛老太太这边满怀伤痛,语重心常的教导儿子要兄友弟恭,可那边,洛锦文却真是哭笑不得。
“娘,你这是说什么呢?”他无奈极了。
“不是你弟弟让裴氏给打了吗?说还打的挺重?”很明显的,洛老太太听说了市井的流言,而且还深信为真,“我一听说这事儿就急了,锦章是娘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小时候娘都一个指头不舍得动他,没成想今儿反而让媳妇儿给打了!”她痛心疾首,“要不是你和你爹都说过,咱们府里目前还得仰仗承恩公府,不能轻易开罪,要娘好好待裴氏,娘又怎么会将你叫来?”
“娘早就去找裴氏了!她一个做人儿媳妇,做人妻子的,不说恭敬孝顺为娘,好好照顾你二弟,反而整天耀武扬威的,你瞧瞧她对你二弟的态度……目空一切,她是瞧不上你二弟啊!”
“你二弟怎么了?哪家爷们没几个妾室通房,谁不是那么过的,怎么裴氏就不行!把孩子教的不认亲爹了,她就那么得意了吗?”
不得不说,婆媳就是天敌,而裴氏嘛,早些年刚进来的时候许是还装的不错,但随着她娘家越来越盛,自己三儿一女脚跟站的稳稳的,而丈夫却越来越不争气……
裴氏真心就懒的在装了,表面上的功夫也越做越差,在外人面前,她还是那个贤惠爽朗的安陵候府二媳妇儿,可在自家人面前……
呵呵,一个府里住着,早晚都要见面儿,谁不知道谁啊!
“娘,您别这么说,老二他没事,他媳妇……”洛锦文想说老二媳妇儿没打他,是他自己胡言乱语才被关了禁闭,但自己的娘自己了解。
安陵候老夫人洛宋氏,在京城不大不小也是个传奇人物,她本是个宗室郡主之女,可惜父母早逝,跟着伯父伯母过活,其母虽名为郡主,可王府娘家早就落败,也无法照顾多去外孙女。
就这么着,洛宋氏跟在伯母身边长大。人家伯母自有自己的孩子,对洛宋氏不算坏吧……但也就是个面子情,等洛宋氏长到及芨,就一副嫁妆把她发嫁给了洛惠州。
——也就是安陵候府老候爷。
只是那时候的洛惠州,还是候府的二子,上头有个哥哥在,继承候位什么的,根本没他的份儿,就跟如今的洛锦章一般。当然,洛惠州本身的条件是要比洛锦章好多了,起码他自己争气。
本来,两口子没想过继承候府,只是洛惠州的大哥自己命短,都娶妻生子了还学什么文士风雅,大冬天的不好好在家呆着,非要出去浪,结果就浪出了风寒,然后卧床不起,最后一命归西。
当时大哥的两个儿子年纪还小,最后洛惠州成了安陵候世子,然后等老爹一死,平平静静的就继承了候位,昔日被伯母打发叫花子般发嫁了的洛宋氏,一跃成了超品候夫人。
不止嫁的好,洛宋氏跟丈夫感情也好,两人生了三子二女,膝下无一庶出,洛惠州身边无妾无姨娘,只那两,三个的通房,也早早灌了药,坏了身子根本生不出来。
除了早年跟在伯父伯母身边的时候受了些冷落,洛宋氏嫁人后可算是没吃过什么苦,性子自然简单一些,但凡认准了什么事,谁劝都不听。
尤其她近年来成了老封君,膝下儿孙满堂,身边的人自然更加顺着她奉承,就更加偏执,听不进旁人说话了。
就像现在,没等大儿子一句话说完,洛老太太就怒了,用檀木雕凤头的拐杖敲着地,她怒声斥道:“老二没事为什么不去翰林院?我这都几天没见他了,我儿洛章平素最是孝顺,若是真没事儿,怎么会不来给我请安?”
“你这当哥哥的,也不能为了前程不顾弟弟的性命吧!”洛老太太越说越投入,最后连眼眶都湿润了。
“娘,儿子真没有啊!”洛锦文一脸的苦涩,被老娘逼的都想痛哭一场了。说起来他最近也是心烦意乱,今天早朝上,承恩公裴承继被秦明郎弹了,太子一脉和长安王一系打的跟烂桃一般,都撕杀在一块儿……
他想说上去拦吧,还没拦住!且腰间那处还不知让哪个王八巴给了一下,现在一走路,伸着半边身子筋疼!
好吧,没拦住就算了,他们跟裴家虽是姻亲,但也没真相处到‘如胶似漆’的地步,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就不太好了!
这两派打架,为什么把他安陵候府扯进来,还拉他弟弟挂墙头?秦明郎这一弹,裴氏女儿闺誉受损是肯定的,可他弟弟也完蛋了!
就算他马上把二弟解禁放出来……洛锦文回想起贴身管事的禀告,说“二老爷因被关怒气满满,一直没吃下饭,饿的脸色惨白,昨儿晚上搬凳子砸窗户的时候,窗框掉下来把脚面砸了,现在走路一拐一拐的……”
这妥妥就是让人给家暴了的模样啊!洛锦文简直后悔莫及,他当初脑子到底抽了哪根筋,才会让人把二弟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