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皇后原名宋媛,乃是和威北王齐名的大将军王宋靖的嫡长孙女。只是宋靖不比威北王白浩来得长寿,许是当年南征北战,东挡西杀太过伤身,这位宋大将军不过四十来岁的年纪,就已经英年早逝了。
宋家一门,五子九孙,除了宋皇后的生父因早产体弱,习不得武之外,宋皇后的一个伯伯,三个叔叔,两个亲兄弟,七个堂兄弟,均都为晋国为百姓征战杀场,精忠报国,马革裹尸!!
——可谓一门忠烈。
赫赫堂堂的大将军王宋家,最后只余忠勇王——宋皇后之父。忠勇王妃——宋皇后之母。以及宋皇后本人了。
哦,对了,还有忠勇王世子。一个二十多岁,纨绔无能,好色无用——不知永平帝从哪儿淘唤出来的,宋家一旁三千里的——宋家子孙。
忠勇王老两口子六十开外了,宋皇后之父身体又不好,连习武都不能。早年他们辛苦了一辈子,也只得了宋皇后一个女儿,如今六十开外头,生育能力……肯定就是没有了。
为了不让一门忠烈的宋家断后,于是,永平帝就‘好心好意’的给老两口子过继了一个‘儿子’,意为其养老送终。
当初还是大皇子的永平帝娶宋媛为妻……此乃先帝下了的明旨。彼时,宋家最后一个男丁正为了平乱而死在沙场。为了安抚忠臣,嘉奖宋氏一门忠烈,先帝这才把宋家唯一所剩的子嗣——宋媛许给大皇子,保她荣华一世,富贵一生。
毕竟,先帝所中意的继承人是容王。对于大儿子,所有的期许不过一贤王,可以辅佐弟弟罢了。所以,他的妻室便无许太强,根本没用不说,还助涨了他的野心。宋家满门忠烈,诺大的好名声,宋媛本人相貌端庄,举止文雅,以个人条件而言,配永平帝绝对是绰绰有余。
只可惜,先帝想的挺美,可永平帝却不甘心‘贤王’之位。宋媛——对于一个没有野心的皇子来说,自然是极好的。宋家满门的忠臣啊,拿人命堆出来的,任何一个皇子,只要娶了她,但凡没有造。反的心性,都能活的不错。
毕竟,有宋媛这活‘牌位’在那撑儿着,哪个在位的会找她的麻烦?不怕被骂昏君,让群臣灰心,令天下百姓失望吗?
先帝对大儿子可谓是用心良苦,连亲弟弟登基之后,长子地位比较尴尬都想到了,做了最好的安排。只是,永平帝却并不领情,人家力争上游,自己爬上来了。
当了皇帝之后,永平帝连亲弟弟都百般打压,更别说根本帮不上他任何忙,娘家虽然个好名声,其实就是空架子的宋皇后了,当真百般看不上眼。
偏偏,还不能废她,还不能对她太不好,毕竟,人家满门忠烈啊!!
所以,宋皇后在宫中,处境很是奇异。后里中的嫔妃们——包括被永平帝宠爱的段修容,以及生下几个皇子的嫔妃们,都不敢对她有丝毫不敬。可是,恭敬的同时,她们又非常有默契的,一同无视了皇后。
没有管事六宫之权,中宫笺表被收,长年累月的‘头风症’……宋皇后对于皇宫和前朝来说,几乎就是‘符号’一样的存在。
知道有她,但这人具体是什么样子?什么性格?甚至什么人品?却根本没人关心。
就仿佛,后位上坐的那个,就是个泥雕瓦塑,大伙儿初一十五上香拜拜,面上到是挺挚诚,可心里啊……谁都没把她当回事儿。
宋皇后十六岁嫁给永平帝,四十余年的时间,过的都是这般的日子。她如今已经年近六旬,可一直都没开怀过……不是她不能生,而是永平帝根本就不亲近她。
刚成亲那两年,许是因为先帝还在位,永平帝到还愿意做个样子,装做夫妻齐眉的模样,每逢初一,十五都宿到她房里。但后来,他登基权掌,选秀大开,美人一个接一个的进宫,个个年轻貌美,个个家世不凡,孩子一个接一个的生……宋皇后,这位家里只剩下个空架子王位的,所谓中宫嫡后,就像是寒冬中独立枝头的花儿一般,忍受着各种冷眼,各种无视。
做了三十多年的大晋国母。今日,竟是宋皇后第一次出现在朝中众臣面前……
怀中抱着皇孙平安儿,宋皇后在大殿中,众位大臣的目光聚集下,只觉得头皮都是发麻的。偷偷侧目,余光瞧向沈沧瑜,见他轻笑着点头。宋皇后深深吸了口气,抬腿上前一步。脑中回忆着嫁入皇家之时,所见过的婆婆——先帝之妻孝元皇后的模样。她微微抬起下颌,九凤冠微晃,目光轻扫,平视过去……
被她看过的大臣们,都连忙低下头去。
“今日在场众位……”宋皇后开口,语气沉重却带着丝丝威仪,“均是支撑我大晋国的能臣干吏,万岁爷信任各位,本宫才会将各位请到此处。”
“皇后娘娘,您将臣等唤来,到底所为何事?是发生了什么……万岁爷……究竟在何处?”有那性子急,没把宋皇后看在眼中的大臣,开口就打断了她的话,举步上前急切追问道。
自十六岁嫁入皇家后,宋皇后几乎一生时间都困守在后宫之中,除了亲爹和永平帝之外,见过的男人……基本就是几个儿子了!猛然间,让她大厅广众,受人注视,本就让她够心慌的了。更何况,还有人突然冒出来,黑着脸粗着嗓子声声逼问,更是把宋皇后吓了一跳。
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宋皇后下意识的收紧手臂,她怀中,本就被抱着不大舒服的平安儿被勒的疼痛,小嘴一撇,仿佛就要哭!!
“白侍郎慎言。”见事情仿佛要不对,沈沧瑜连忙挡上前,面无表情,他眼色严厉,直视着那冒头的人,冷声道:“皇后娘娘中宫之尊,白侍郎如此言行?莫不是要犯上不成?”
这冲出来的人——刑部侍郎白英,沈沧瑜自然认得,长安王那一派的人,段似道手下的鹰犬。
“皇后娘娘恕罪,微臣不敢。”白侍郎一怔,忙低头恭手请罪。
宋皇后无权无势,娘家早就落败,朝中又没有支持的人,不过一空架子皇后,白侍郎等人自然不惧。眼前这情况——永平帝一脉无人出现,只宋皇后抱个病歪歪的小皇孙出来,有眼睛的就都能明白,这恐怕是真出事儿了。
逼迫宋皇后,朝中几乎没有人不敢。但……他们之所以如此放肆,不过是仗着宋皇后无人撑腰,势气太弱罢了。可,沈沧瑜——这个朝中新兴势力,又代表着容王和威北王遗脉的人,站出来给宋皇后仗目。朝中,不管是白侍郎,甚至是段似道,眼神都开始谨慎而警惕起来了。
“众位……”见白侍郎被沈沧瑜一语惊走,发现这位‘盟友’比想象中的靠谱的多,宋皇后精神大震,定了定神,她开口,唤回众臣的注意力,沉痛的说,“家门不幸,昨日宴会之时,太子这无父无君之辈,大逆不道,扬旗造。反……”
“长安王,恭郡王不幸被太子所杀……诚郡王重伤欲死……”
“太子造。反,举兵攻打京城各处,赵翰林,冉学正不幸全家遇害……太子纵兵烧毁数条街巷,百姓伤亡无数……他道行逆失……万岁爷怒火攻心,不幸中风……”
桩桩件件,宋皇后声音虽低,口齿却极清楚的把昨夜之事重复一遍,表面上仿佛伤心欲绝,可若仔细去瞧,却能看得出来,她的眼中,没有丝毫的伤怀之感。
——只余冰冷之情。
“什么?长安王死了?”段似道大惊失色,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胀的通红。他快步上前,眼睛瞪的老大,一眨不眨的盯着宋皇后,仿佛想瞧出她是否撒了什么慌似的,“琅儿他,他,怎么会?”
“段首辅节哀吧,不止是长安王本人。就连段修容……”看着给永平帝出主意,为自己父母过继了那般子嗣的段似道如此模样,宋皇后心中一阵痛快,表面却还感同身受似的叹息,“段修容生性高洁,烈性如火,不愿于太子这等谋逆之辈苟同,已抓伤太子之母裴妃,最后不幸遇难了!!”
不错,段修容已经死了!!原本,她抓伤裴妃被黑衣人带下去之后,就受了不少打骂折辱,都知道太子不会放过她,黑衣人们又怎会对她尊敬?扔到一处小偏殿中,连打带骂……段修容自己心中也有数,不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又逢儿子遇难,端是万念俱灰,生怕死前在受折磨污。辱,段修容干脆自己解了腰间,挂到房梁上,就上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