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白坐在桌前,一只手撑在下巴上闭眼小憩,听到声音后睁开眼睛,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站起来柔声道:“回来了。”
一时之间,像极了等待丈夫归家的小媳妇。
我被这个惊悚的想法吓得浑身一激灵,醉意消解了一多半,想起自己已经吃了“忘情丸”的事,故意语气生硬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杜白眼中的笑少了许多,声音却还是温和。
“陆双元告诉了我你们的目的地,还给我了一张这里的请帖。”
想起陆双元当初胸有成竹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想要揍他一顿。原来他说有办法让杜白不跟踪,就是直接告诉他我们去哪?好家伙,一时之间竟然分辨不出来他到底是哪边的人。
见我半晌不说话,杜白往我这边走了几步,“我去给你烧洗澡水暖暖身子,不把身上的酒气洗掉你睡不着。”
我下意识地想拦住他,但是因为一瞬间的迟疑错过了最佳时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我在房中坐立不安地待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去了伙房。杜白正吃力地挥着斧子劈柴,因为动作幅度有些大,冷风灌倒肺中,他一只手抵在下巴处难受地咳嗽了几声。
站在门口的我,像极了奴役病弱长工的可恶土财主。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走上前把他手里的斧子夺走,明明心担心的不得得了,却依旧冷言冷语道:“笨死了,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还得我来。”
我大概真的被酒气熏得有些醉了,以往这种话我连想都不敢想,更别说对杜白说出来。
“是啊,我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所以你不许离开我。”
声音很低的一句话,我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朝他看去,他只是垂头站在原地,刚才的话似乎只是我幻听而已。
我心里越郁闷,手上动作越麻利,等身边的柴火堆成小山,才察觉到身边的杜白一直没有说话。
该不会我刚才的话伤害到他的自尊心了吧?
我心中忐忑,趁把木柴填入灶中的间隙快速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眼神悠长,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竟然有浅淡的笑意。
火花噼啪的声音意外地抚慰人心,等我反应过来时,洗澡水已经烧好,柴房中的木头已经全部被我劈完。这么多柴火,够烧十个人的洗澡水。
手腕一用力,我把斧头立到木桩上,提着木桶往外走,经过杜白身边时,撂下一句“你一会儿也洗个热水澡”。话还没说完,脸颊就开始发烫,不敢看他的表情匆匆离开。
夜晚躺在床上半梦半醒间,我突然想到,我是戴了人皮面具回来的,但是杜白却没有任何迟疑,第一时间认出了我。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
第二日,杜白延续了前一晚温柔解意的小媳妇作态,把桌上菜布好,自己也不吃,贴心地把我平日里爱吃的菜夹到我面前的碗碟中。
我哪里在杜白面前享受过这种待遇?
除了我爹,我就没有被人这么照顾过,想起话本中提到的“亡灵附身”,又想到昨天是难得的月圆之夜,在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推动下,我脑子一抽,试探地对他喊了句“爹”?
一时之间,满室寂然。杜白夹菜的姿势停在半空,像是被人隔空点穴了一样,脸上青白交错,表情很是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