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幽谷大战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但不管是谷外还是谷内,都飘着一股浓郁的死气,血腥味在空中弥漫着。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燕军的尸体被拖走了,这里留下的基本上都是凉军的。各种各样的兵器散落一地,鲜红的血迹也早已干涸,一股悲情在月幽谷中回荡着。可能远在中原的老百姓们还不知道,在这个名叫月幽谷的地方发生了一场如此惨烈的大战。“哒哒~”“哒哒哒~”在一片死寂之中,陡然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远处一溜烟的雪白大马疾驰而来。“停马!”在抵达这片地狱的边缘时,为首的壮硕男子猛然抬手,嗓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与暴躁。凉军游弩手都统,衡印阳,乃是凉军中官阶最高的游弩手,严格意义上来说现在各州游弩手的领兵校尉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以前游弩手在北凉正好有三尉,每州设置校尉一人。但衡印阳毕竟是老资历了,尘岳特地设置了都统一职,节制北凉道所有游弩手。近千骑游弩手紧跟在衡印阳的身后,武关内所有的游弩手有一个算一个,全被他带出来了。现在这近千人鸦雀无声,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心头发颤,说不出一句话来。在冰天雪地里躺着的都是他们曾经生死与共的同袍、都是和他们一样离开家乡,投身边关的农家汉子。现在,一边是人间,一边是地狱。衡印阳握住缰绳的手在不自觉的颤抖,饶是他见惯了生死,现在也思绪难平。“将军,咱们??”身侧一名校尉沉声问了一句,看这个样子,想找到活口可是不可能的。“搜!谷内谷外的每一寸土地都得搜一遍!”衡印阳咬牙切齿的说道:“老子就不信,我北凉白雪卫会被燕军消灭的干干净净!”“诺!”“搜山!”“遵命!”密密麻麻的游弩手闪掠而出,开始一寸寸的搜寻这片土地。还有一部分人向四周游弋,防止燕人还在这里留着伏兵。武关就这么点游弩手了,打光了,那凉军就变成了瞎子。尘岳给衡印阳的王命很简单,只有一句话,绝不放弃任何一个同袍,哪怕只剩一口气,也得带回来。“呼~”衡印阳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波动,策马向谷口的位置行去。哪里插着白雪卫鲜血淋漓的军旗,还悬挂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是谁呢?等衡印阳来到那具尸体面前时,哪怕心中明明早有准备,也忍不住鼻尖一酸,差点流出眼泪。白雪卫主帅于滨阳,战死月幽谷。这个消息传回武关,只怕要全军震动。衡印阳忍着剧痛,将于滨阳早已冻得僵硬的尸体取了下来,然后小心翼翼的用布匹包好,那些刀伤箭伤,就像刺在了衡印阳的身上,让他浑身战栗。衡印阳招了招手,叫过来几个人:“于帅的尸体就交给你们两了,要好好的照看着,带回武关,还有这面军旗,别落下。”“遵命!”两名久经沙场的游弩手老卒眼眶通红。衡印阳缓步走在谷中盆地,白雪卫将士的尸体和那些雪白的战甲随处可见,让他很难有下脚的地方。部分军卒在小心翼翼的翻动尸体,找出这些军卒身上的身份木牌,然后集中到一起保存。此地距离武关这么远,游弩手不可能带着所有尸体回城,这些身份牌是他们唯一能带回去的东西,白雪卫、虎豹骑、赤焰军这些将士的遗体注定会埋在黄沙地,变成一具具白骨。就像于滨阳开战前说的那样,边军不需要马革裹尸还,就和黄沙一起埋葬在天地之间吧。衡印阳有些心灰意冷,仗打到这个份上,想要找出幸存的人几乎是不可能的,哪怕打完之后又伤兵侥幸存活,这几天也能把他们活活冻死。难道建军十年的白雪卫就这么没了?“将军!”一名都尉急匆匆的走到身边:“山坡上发现点异常,好像有人从后山步行翻过了山头。”“噢?”衡印阳猛然扭头,目光一亮:“走,去看看!”……这里是月幽谷某座山头的后山,衡印阳蹲在地上目光紧凝,这里有大片的脚印,还有不少几乎快被黄沙盖住的血迹,明显有很多人在这里走过。跟在身边的校尉沉声道:“将军,从山谷里面走到这里,确实是可行的,但是靠近谷内没有脚印,脚印就是从这里突然出现的。属下斗胆推测一下,或许有白雪卫的同袍从谷内撤离了,中间那一段消失的脚印是故意抹去的,防止被燕军发现追杀。”“很有这个可能。”衡印阳带着希冀看了一眼远处的山道,开口问道:“这条路你确定可以翻出山?有没有可能是燕军的伏兵上山时留下的?”“我刚刚走了一遍,虽然道路崎岖,绝对可以出山。从理论上讲,刚刚大战一场的白雪卫将士虽然精疲力尽,但咬咬牙,出山是可行的。而且假如是燕军的脚印,他们没必要刻意掩藏掉一段路吧?”衡印阳微眯双眼:“战场的尸体搜过了吗?情况怎么样?”不能怪衡印阳太过谨慎,毕竟刚刚大败一场,如果是燕军的脚印,游弩手一路尾随岂不是自己主动送上门了?校尉沉声道:“一众校尉偏将的尸体几乎都确认了,但是唯独没有找到林将军的尸体,手底下的人还在找。”“没有林帅的尸体?”衡印阳眼中精光大盛,这可是个好消息啊。“还真没有。”面色粗狂的校尉轻声道:“按理说林将军是副帅,如果战死,尸体应该和于帅的摆在一起才对。”衡印阳的脑筋微微一转,沉声道:“既然有希望,那咱们就别犹豫了。游弩手兵分两路,你带一队护着于帅的尸体还有兄弟们的身份牌回武关。我带一队沿着脚印找人,咱们两边不耽误,如果摸到了燕人的老巢,就算咱们自己倒霉吧。把你们身上多余的干粮全部留下,如果找到了人,得有吃的啊~”“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