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丈城,天宁道属地,乃是天宁道与胶东道交界上最重要的一座城池。此前常家坐镇天宁道的时候,就以这个地方为中心与陇军对峙,东西走向近百里的防线,都靠此地调动指挥。凉军赶走燕人之后,这里就成了凉军与陇军对峙的另外一处重要据点。去年凉军兵锋动静,横扫平瀚道、天宁道,接连击败多支燕军主力,甚至还斩杀了慕云隆佑。如此快的动作让陇军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等他们得到消息的时候,王如松已经坐镇天宁道边境了,彻底打消了独孤信趁火打劫的念头。但仅仅安分了大半年,陇军又骚动起来,双方的摩擦逐渐加剧升级,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意思。此时此刻,辽东道都护使王如松正驻足城头,目光遥望寂静的城外大地。春风轻轻拍打在这位老将的脸颊上,皱纹密布的面庞显得很是沧桑。白雪卫全军覆没、于滨阳战死的消息早就传到了百丈城,传到了王如松的耳中。老将军很明白,北凉边防现在压力巨大,而他能做的就是牢牢钉在此地,让尘岳没有后顾之忧。身侧还有一位老人,姓吕名集义,乃是凉军南下时收纳的降将。其实吕集义一直想去北境边关,和燕人蛮子决一死战,可惜王如松身边需要得力助手帮衬,所以他就一直跟在王如松的身边。两位老人的身后还站着两位身材魁梧的将军,他两的年纪就要小上许多了,右边一人名为崔陇,官任顺州主将,王如松带兵入宁的时候顺便把他带过来作为副手。另一人相貌堂堂、雄姿英发,名为付波。这家伙是正儿八经的平瀚道人士,原先隶属于常家边军。颜章造反、燕军入境之后,所有常姓武将都惨遭燕人毒手,这个付波不姓常,所以成了颜章争取的对象,一直关在牢里,也没杀。颜章想的很好,这种能打仗的将军要是归降自己,也算是颜家军的一大助力,所以一直没舍得杀。但付波的骨头也算硬气,愣是扛了这么久都没投降,最后被常怀奕救了出来,重见天日。这位中年人被救出来的时候浑身被打的皮开肉绽,差一点点就要命赴黄泉了。现在天宁道上收降的两三万士卒都归付波指挥,他算是最了解附近地形地势的人。常怀奕是特地把付波留在了王如松手里,一来是向尘岳表情,自己绝不会在平瀚道搞山头,二来是有付波在,收降的士卒也能更好的融入到凉军之中。今天四人齐聚此处的原因只有一个:陇军正在朝百丈城行军,似乎是要攻城。没错,磨磨蹭蹭了好些天,陇军终于主动出击了,但是阵仗不算很大。“哒哒哒~”“哒哒哒~”一连串的黑影从远处飞奔而来,行至城脚下的时候勒马停住,为首一名标长抬头怒喝道:“将军,陇军距此地还剩五里!”“再探!”“诺!”“哒哒哒~”一标游弩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眨眼又消失在了地平线上。付波在一旁轻声说道:“王都护,根据之前的探报,此次陇军足有四万之众,由许直臣和颜章领军。而城中守军只有一万,咱们是不是紧闭四门,据城坚守?陇军远来,军中也没有携带大量粮车,咱们只要坚守个四五天,他们应该就会退走。”王如松手里的兵并不多,撑死了五万上下,还需要布防近百里的东西防线,能摆在百丈城的也就万把人。万把人实在是不够看的,得亏百丈城城高墙坚,可以据城坚守。估摸着陇军也是摸了凉军的底,才敢主动前来进攻。以前中原大战,陇军可从未有过主动进攻凉军的先例。神出鬼没的北凉铁骑,轻轻松松就能歼灭你的步卒。“不用守城。”王如松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大军全部开出城门,列阵迎敌!”王如松语出惊人。“什么?”付波一愣,茫然的看着王如松,又看了看崔陇和吕集义,这两人神色平静,貌似只有自己对王如松的军令感到疑惑。对面四万,己方一万,怎么看都不应该下令出城,坚守才是上上之选。付波犹犹豫豫的开口道:“貌似,貌似不妥吧?”付波心中有些诧异,这算是自己加入凉军的第一战,对他们的作战风格还不是很了解。以前就知道凉军死战,战心极强,难不成凉军的打法都如此凶悍吗?“呵呵,付将军不用急。”老将军吕集义呵呵笑道:“陇军远道而来,实际上应该是在试探咱们的底细,咱们要是据称不出,岂不是让他们看出来咱们兵力稀少?列阵迎敌,主动出战,他们反而束手束脚。”还是吕集义了解王如松的心思啊,第一眼就猜出了王如松的想法。“原来如此。”付波恍然大悟:“深谋远虑啊。”王如松淡淡的说道:“四万人罢了,既要留兵压阵、又需要防守两翼,陇军能投入在第一线的士兵撑死两万。一万对两万,能打。再说了,咱们说不定会有援兵呢?”王如松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这位辽东都护好像在卖关子,有什么话没有对三人说明。“援兵?”崔陇三人尽皆诧异:“哪来的援兵,各城守军都安排的紧巴巴的,王都护,您可别给咱们画大饼啊。”“哈哈哈!”老人乐得哈哈大笑:“这个你们不用管,放手去打便是。几位将军,谁出城走一趟?对面的许直臣号称独孤信的左膀右臂,是陇西名将。颜章也是老对手了,都不是庸手。敢不敢?”王如松的眉头一挑,暗暗的激了一下几位将军。付波和崔陇相视一笑:“还是我们两去吧,总不能让吕老将军率兵陷阵吧,那咱们的脸往哪里搁?再说,颜章这个叛徒,我早就想会会他了,平瀚道的仇可都还记在他身上呢。”付波的眼中闪过一抹杀气,自己许多同袍守卒都被颜章迫害至死,这个仇他可忘不掉。若是让他见到颜家人,一定活劈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