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清晨,大部分的百姓已经开始了新一天的劳作,炙热的骄阳要不了多久就会轻洒在大地上。“嘎吱嘎吱~”“哒哒哒~”一行马车晃晃悠悠的驶出了凉州城门,一路往北而去。虽然这些岳麓书院的学子们都是文人,但有不少人会骑马,文人策马而行倒也别有一番意境。还有些学子明明不会骑马,但也坚持要试试骑马的感觉,声称自己虽然是文人,但也是边关汉子,不会骑马怎么行。一行人就这么热热闹闹的出了城,尘岳看着这些活力四射的年轻学子心中感慨万千。曾几何时,自己也像他们一样年轻,不过现在已经儿女成群了。……许久之后,宛如巨兽般匍匐在大地上的虎背山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那座北凉英雄冢就矗立在大山之内。从山脚下向上看去,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一块块单独矗立的墓碑,每一块墓碑上都记载着一名边军的性命,出生籍贯。其实很多墓碑下并没有葬下尸体,仅仅有一块身份木牌,因为有时候一场仗打完,甚至找不出一具全尸~众人的情绪在这一刻都变得无比凝重,再也没有半点嬉皮笑脸的样子。不需要尘岳下令,所有人都自觉的翻身下马,步行上山。“又来了啊~”站在山脚下的尘岳目光怅然,神情肃穆。这座英雄冢是当初凉州军南征福州回来后建的,这么些年来,大大小小战事中牺牲的将士都埋葬在此处。每一次战事结束后这里都会多出不少新碑,可以说边军将士中的每个人都有认识的同袍埋葬在这里。有些军中老卒每一次休假都不是先回家,而是先来这座英雄冢看看死去的老兄弟。尘岳带头,领着一众学子朝着一望无际的墓碑拜了三拜,接下来就是各自活动。除了尘岳他们这些人,还有一些百姓也在陆陆续续的上山,他们应该是来祭奠死去的亲人。英雄冢一直是对外开放的,百姓们可以随时进来祭奠。尘岳独自一人缓步而行,在青灰色的石阶中兜兜转转,最后来到了拐角处的几块墓碑旁。墓碑周边散落着几片树叶,尘岳一点点的拂去这些杂物,然后一屁股就在石碑旁坐了下来:“朗老将军,我来看你了。”这位墓碑上绣着一行大字:北凉右骑军主帅朗逸,率部署精锐八千悍卒与北金铁浮屠血战新川口,全军战死。那一战,是凉军收复辽东打的最苦最惊险的一战,可以说全军覆没就在一念之间。没有老将军血战沙场,或许就没有今天的三十万凉军铁蹄了。尘岳轻声细语的念叨着:“老将军,这次来呢是想告诉你,我们彻底击败了燕军、保住了北境边关。什么慕云苍澜、什么申屠龙伏,都死了。我们赢了。”“以前老将军经常说,就希望哪一天能去千里之外的草原看看。您放心,终有一天我会带着凉军的军旗去遥远的草原,去那茫茫大漠中看看。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风景。”尘岳唠唠叨叨的说了许久,又挪动了一下屁股,看向了另一侧。这里也有一块墓碑,同样写着一行大字:朔州将军,朱天和,率重甲营死守朔风城,一步不退,战死城头。“朱将军,北凉步卒能有今天的规模,您老功不可没。夜潇潇、厉拔天、曹闻昭,这些都是你一手带出来的人,如今都是军中的中流砥柱。有时候我就在想,当初请您出山凉州步军是不是害了您?您应该也不会怪我吧?重甲营的威名已经名扬天下了。”当初尘岳初任凉州副将军时,朱天和是赋闲在家的闲人,是虎豹骑主将燕宏毅向尘岳举荐了他,尘岳承诺朱天和会不惜一切代价组建重甲营,朱天和才决定出山。第一任凉州步军主帅,可以说在凉州军最困难的时候一手建立起了步军体系,培养出了一批批青年俊杰。都知道凉军骑兵骁勇善战,名震天下,步卒又何时弱了?尘岳挣扎着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停在了一块新立没多久的墓碑前:北凉白雪卫主帅,于滨阳。“滨阳啊~”尘岳的眼眶有些泛红,手掌在墓碑前轻轻的摩挲着:“你刚入军的时候还是个毛头小伙呢,一晃几年就成了军中主帅,我看在眼里,乐在心里。月幽谷一战,本王对不起你,没看出燕军的阴谋,落入了慕云隆盛布置好的陷阱里。唉~一万儿郎一万边军,死的冤啊~”“不过你放心,林献没让你失望,白雪卫的军旗依旧高高飘扬在战场上。他还杀了蒙力台、灭了金琅卫,给白雪卫报了血仇。你放心,不仅是现在,未来白雪卫的军旗也会永远矗立边关,守一方平安。”尘岳的目光中有点点泪花在闪动,这些都曾是一起并肩作战的同袍兄弟啊~就这么一个人自言自语,一块墓碑一块墓碑的走过去。不仅有军中主将、边军主帅,更多的是那些寻常士卒。都是北凉个顶个的好男儿。不知不觉间,柳鹤他们带着一行学子站在了尘岳的周围,上百号人浩浩荡荡,齐刷刷的看向了尘岳。气氛凝重。刚刚他们一块块墓碑的祭拜过去,发现有的将士年纪比他们还小,就丢了性命。他们这才真正意识到尘岳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们要时刻记住,今天的安宁生活是无数边军将士用鲜血和生命打出来的。“诸位。”尘岳开口道:“今天带你们来别无他意,只是想让你们看看,我北凉死了多少人。这里的墓碑,数以万计,都是为了保家卫国而死的汉子。本王希望,当你们步入官场、主政一方的那一天要记得,踏踏实实为百姓谋福利才是父母官该做的事。和平,来之不易。”数百学子拱手行礼,深深弯腰:“边军万岁!我等定不负王爷所托!”柳鹤老前辈目光闪烁,用仅有自己一个人听得见的声音喃喃道:“王爷给他们好好的上了一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