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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孙的那件事伤了我的心,私立条件不错,我就去了。我是财迷,谁不喜欢钱啊。”
“说真心话吧。”
“这就是真心话。”
“原谅自己吧。”杨浔神情异样,太敏锐也是他的缺点。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杨浔笑着走到厨房,打开炉灶,把戴着的围巾放在火上烧了。羊绒织物,火势迅急,他没把围巾脱掉,依旧追问她,“你到底为什么想走?”
“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她急着灭火,他却抓着她的手不放。
“我很担心你。”火已经贴近他上衣一角,亮红烧进他眼睛里,琥珀色亮得透金,他依旧不动,只问道:“快点啊,不然我可就熟了。”
“我信不过自己!不能赢就不值得你的牺牲。”
“所以说你自毁。不够好就什么都不要。”杨浔松手,立刻接水灭火。一股子焦味,他的衣服已经烧黑,好在身上仅是烫红了。“你是不是觉得我挺疯?”
“很难说不。”
“那为什么我这样的人都能被你信任,你却不相信自己呢?”
张怀凝一愣,他又继续道:“你改变了我的人生。”他迟疑了一下,搂住她,“在你没意识到的时候,你拯救了很多人。不要那么想,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张怀凝医生。”大闹一通只为劝她这一句,不知该说他剑走偏锋还是有情有义。
靠在他怀里,像是船颠簸时有面墙可靠,她索性全倾吐出来,“那天有个加急的病人送来,我才没去送我女儿,我告诉檀宜之那个病人救回来了,其实上个月,他从楼梯上摔下来,死了。我真的很觉得失败。这个时代,理想是虚的,个人的努力也是虚的,我找不到坚持的回报。姐姐真不该救我。”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只要我没变成老头,都会陪着你。累的时候可以玩玩我,不过人生大事,要想清楚。离职,不急。结婚,更不急,你至少有四天的冷静期。”原来杨浔的一篇文章入选了,受邀去参加医学研讨会,他的气胸还在恢复期,主任就放大牲口进城见见世面。
“好了,话说完了,我们睡觉吧。”他竟然真的开始换睡衣,邀她一起睡午觉。
带点刻板印象,檀宜之和他真是泾渭分明的单亲家庭性格。檀宜之由母亲养大,心思细腻到敏感,又被爱托举得太周全,能挺过事业上的难关,却抗不过人生的际遇周折。
杨浔有个父亲,从小接受身心挫折教育,天生地养。假设明天外星人攻占地球,他也会开车去上班,顺便问问要不要开个外星人专科门诊。
张怀凝觉得他胡闹,但天冷,他是大有实用性。他热火朝天地贴过来,又拍着她的背哄睡。她原本想数落他做事毫无章法,结果却挨着他睡着了。
晚饭是李阿姨昨天做的,热了菜,又炒鸡蛋。吃过饭盘腿在沙发上,搂着她一起看动画片,大坏狐狸和三只小鸡。他挺喜欢小鸡的帽子,指着说给她织一顶,抽空又在回消息,道:“对,他不可能离开轮椅。”
是他以前的病人转去别院,新医生是老同学来问情况。一家三口遭遇意外,妻子儿子当场身亡,杨浔把丈夫救回来,但脊柱损伤终身残疾。丈夫出icu后也没太感激,还把杨浔痛骂一顿,说该放他去死。杨浔却说,下个月你就改主意了。之后果真如此。
终于能理解为什么领导最器重他。除了技术好,他不尊重人,却尊重生命。只要能吃能睡,有呼吸心跳,都不算事。
她不禁庆幸,还好是没血缘的表亲,换成亲姐弟关系,他也不往心里去。目睹她和檀宜之的种种,加之她复杂的家庭,几小时前还逼问出她的真心话,他全浑不在意,有说有笑和她商量织帽子的线。
她往他肩头靠,不得不佩服,还是护士长有见地,放在去年,她真没想到自己会为只吃烧鸭饭的男人动心。
第二天杨浔早起搭高铁,本不想惊动她,但她有心送他,备了早饭,又把茄子玩偶丢进他的行李箱,笑道:“留它陪你。”
张怀凝承了舅舅的情,说好去他的医院看半天义诊,不收钱,不算吃两边饭。宁院长给她的礼遇却完全在意料之外。先在住院部查房,十来个医生两边排开,异口同声向她问好,道:“张医生好。”
完全是主任查房的待遇,张怀凝走在前头,依次进病房与病人问好,询问病情,就有相应的医生上前。她不时交代几句,对方也耐心聆听,无丝毫不耐。
宁院长留她吃饭,熟络之后,也放下架子,原来是个神神叨叨,爱聊闲天的小老头。听闻张怀凝和外科医恋爱,他忙追问杨浔有没有给她做饭。得到答复后,他是痛心疾首,“过去我们外科的传统就是做饭,菜都切不好,怎么能做手术。”
他就是靠熬鱼汤结的婚,当年不讲究,妻子就是他的一个病人家属。后来傅医生也做了一手好菜才在情场上逍遥。
张怀凝替杨浔说情,道:“他没有那个需要,长相上占优势。”
宁院长起先不信,看了眼照片,不响,闷声喝汤。半晌又道:“别怪我打听你的隐私,你想再要个孩子,介入就要停一停。公立未必能同意,个人意愿大不过组织安排,来这里你就是副院长,你说了算。”
临走前有病人家属找宁院长询问治疗进展,一来一回都说的极为克制,专业。最后她又补上一句,“你们的服务费会在账单上单列出来吗?”宁院长表示可以为她单独列出。张怀凝这才想起,这里是有加收医事服务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