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失有得,两桩事颇有些“失之桑榆,收之东隅”的意味,但拓跋焘也并不十分在意。
想那秃发保周,毕竟是秃发皇室的血胤,如何又甘于折腰侍君,屈居人下呢?
是以,他据地而叛、罔顾圣恩,虽于理不合却又于情不违。
在此之前,为了跟河西国宗室打心理战,拓跋焘听取拓跋月的建议,对其封王加爵。
当时,他也担心对方会恃权生变,但凡事难以两全其美。只要“张掖王”这三个字,照亮过沮渠氏们的眼睛,那就不算一步错棋。
现下,秃发保周也只据有张掖而已,而在河西走廊之上,遍是大魏兵士的布防,拓跋焘就不信,一个过气多年的皇胤,能搅起多大的风浪来。
再说平城一事。。
十余日前,拓跋焘接到了平城受围的消息。
原本,他对于平城的布防,有着极为周密的部署。他相信,纵然某个环节出了差错,柔然人也定然铩羽而归。却没成想,宜都王穆寿居然辜负他的信任,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这个错误说来也是可笑至极。
穆寿一贯以中书博士公孙质为谋士,这一双痴汉,不知从哪儿得到个巫觋,并听信其言,认为柔然人断不会前来犯境。是以,二人紧绷的神经立时松懈下来,把皇帝的吩咐抛到了九霄云外。
“占筮卜卦,呸!草包!”
当日,拓跋焘的面上,忧色无多,但胸中的怒火,却熊熊地燃烧着,催他再吐出一句话来:“等朕回了平城,非得把两个草包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想起后宫中那个媚意天成的左昭仪,他又冷笑道:“还想用美色来迷惑朕。”回到平城后,左昭仪被他骂得狗血淋头,自可想见。
崔浩和杜超都知道,他根本不担心平城的安危,眼下只是生穆寿的气罢了。
想想看,吴提虽命他的兄长乞列归突袭北镇,但北魏长乐王嵇敬、建宁王拓跋崇,又是何等人物?北镇但有他二人坐守,自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必能截住柔然的大部兵马。
再说,纵然吴提已深入魏地,屯兵于七介山,骇得平城军民惊恐争逃涌入内城,可那城中不还有窦太后和太子么?此外,司空长孙道生、征北大将军张黎,亦是拓跋焘所留的后招。
先前信兵传来的消息,只言及平城受围之事。
果然,就在回程中,拓跋焘得到了平城解围的确信。
当日,平城一乱,穆寿便慌了阵脚,只想堵塞西门把太子引入南山避险,但窦太后却断然拒绝。
其后,穆寿的脑子似乎清醒过来,急遣长孙道生、张黎,前往吐颓山阻击敌寇。
二将驱兵直上,大获全胜;嵇敬和拓跋崇这头,不仅大挫敌军,还生擒了乞列归、他吾无鹿胡及敌将五百人。合兵之后,魏军又将狼狈逃窜的柔然可汗撵到漠南之地,方才班师回朝。
收到喜报之时,崔浩和杜超正值守于御驾之旁。
崔浩见拓跋焘面上的神色,由气定神闲转为略带惑色,便问及情由。
“朕在想,穆寿那个草包,怎么会知道去调派长孙道生和张黎的?能调得动他们的,应该是……”
“太后”二字,哽在拓跋焘的喉头。
崔浩也不好接话,杜超却和声劝道:“至尊,命令是谁发出的,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太后她老人家,总有她的用意吧?”
“用意?”拓跋焘冷笑一声,指节捏得脆响,“朕要摘谁的脑袋,谁也保他不住!”
崔、杜二人面面相觑,不敢则声,只在心里为穆寿捏了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