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太太眼不见心不烦,没多久就搬回沙河老宅去住了。每天早上吃了饭出去遛遛弯儿,遇着病情不严重的患者就帮着开两三张土方子。族里派了一个手脚麻利的媳妇子每天过去帮着打扫和煮饭,工钱是老太太自己出。
顾德委婉地解释了一遍,说老太太不是不愿意住在京城,而是同茂堂那一家子弯弯绕太多。若是没有她老人家当镇山太岁,指不定会祸害出多少事……
这份爱护之心顾衡何尝体会不到,他虽然没父母缘但是却有视自己为眼珠子的祖母,有心心相印的佳侣,还有即将诞生的孩子,昔日的怨恨都已经成了前尘往事。
顾德长透了口气,“这人真的是不能坏良心,你那位舅家表哥童士贲中了恩科的举人后到处张狂的不得了。回乡后就到处拜见昔日的同窗和师长,谁都知道他是回来臭显摆的。结果腊月天马车翻进了山沟里,伤了腿又在露天地里冻了半天,到现在都不能下地走路。”
顾衡微微蹙了眉,少了童士贲这个伪善又喜处处钻营的人,难怪今年耳边清静许多。只是不知道这个人因为张狂摔断了腿,脑子会不会好好长回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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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芳菲这个人物,首次出现在142章,跟周玉蓉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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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四章急报
两个族兄弟推杯交盏地喝了一整壶烧酒,困倦至极才回房沉沉入睡。怕酒气熏着媳妇儿,顾衡就在外室的榻上胡乱将就一宿。好在被褥厚重暖和,一晚上很快就对付过去了,正似睡非睡时有人急急扣门。
顾衡猛地一惊一下子坐了起来,抬头看外面的天空才蒙蒙亮,内室帐幔低垂显见人还未醒。他深吐了口气抹了一下脸,悄无声息地下了榻打开门闩。
门外是新进的大丫头寒露,按照新学的规矩直杠杠地福了一礼道:“刚才钱小虎传信儿进来,说有大人的急信从端王府那边转过来,让您赶快过去看一眼。好像是您昔日一位姓王的同科在河南道突然暴毙身亡,那边还发生了暴~乱,听说死了不少人……”
刚刚过正月的天气还很有些寒气,顾衡后背上却突冒出一层一层的冷汗。是什么样的急报还需要特地从端王府转过来,况且还发生了暴~乱,这是宏武年间从未有过的事情。
顾衡忙回屋换了身干净衣服,听到动静的顾瑛顾不得收拾自己,高声吩咐厨子赶紧把昨晚笼笹上的点心热一热,飞快捡了一食盒交给在外院等候的钱小虎。
赶到南月牙胡同时,端王正准备出门。他招呼了一声一边走一边说,“河南府去年春时大旱夏时大涝,上万顷田地颗粒无收。偏偏冬天时又遇着前所未遇的严寒,乞赈灾粮的折子雪片儿似的往上递,圣人派了专人协理此事。”
这时候也不是穷讲究的时候,顾衡就跟在端王身边一路上了马车仔细倾听。
端王拧紧眉头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暴民揭竿而起,很快就冲陷了几个城池。上蔡县衙被一把大火焚尽,知县王希久躲避不及当场殉国。我知道你们是同科,私下里很有几分情谊,就先派人知会你一声……”
虽然早就料到,但顾衡的脑子还是嗡地一声响。
想起去年三鼎甲跨马游街时的荣光,想起王希久准备去河南上任时众人在会仙楼为他送行,那人面带羞涩腼腆地推过来一个薄薄的红封,说这是一点小小的贺仪,还望顾兄不要嫌弃……
还有王希久曾开口借了三百两银子,他性情持重稳妥,若不是遇到天大的难处绝不会贸然开口。可惜自己那时候手头事纷纭复杂,竟没有写信多过问一下……
马车跑得飞快,端王忽然神色微黯地望过来一眼,“你如今风头正劲,早在朝中得罪了不少人。河南府这道烫手山芋,极有可能要推在你的身上……”
顾衡冲端王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果然大朝会上第一件事情就是议论河南道的暴~乱,脾气一向甚好的圣人面色铁青,把六部上下骂了个狗血淋头。说这么一点天灾眨眼间就演变成人祸,那么多钱粮拨下去,难不成全部糟蹋在狗身上了……
端王面目平和依旧像个菩萨一样站在一边不动不语,很多时候大家都当他是个样子货,时日久了连他自己也是这样以为的。谁知皇帝眼珠子转了一圈儿后温声问道:“老二,你看眼下这个烂摊子交由谁出面比较合适?”
就像水星滚进了油锅当中,立刻就噼里啪啦的炸响一片。好几位阁老尚书都惊诧地望过来,就连向来不对付的肃王和敬王都神色莫名。
端王愣了一下,上前恭恭敬敬的行礼后,态度不卑不亢的沉稳道:“……河南道离京并不远,快马半个月就能到。当着得力钦差勘探暴~乱的起因,捉拿匪首以正典型!圣人一向以人仁厚治天下,纵得有些人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实在是辜负圣恩。。”
皇帝转头看了端王几眼,似犹有不足地垂了眼睛不语。
就有头发胡子花白的老臣上前一步禀奏道:“说起朝堂上的能臣干吏,我朝可以说是车载斗量。只是很多年轻人还没有经过历练,如此不可多得的机会自然是要先让给他们,让其早日成为国资栋梁。”
另一位机灵的翰林忙接嘴道:“臣举荐工部虞衡司的六品主事顾衡为钦差,前次衢州银课案就是他抽丝剥茧,将许多国之蛀虫绳之以法。更何况他是辛末科的榜眼,正是一展长才的时候。河南府的暴民在他的感召下,也许很快就能归化朝庭重沐圣恩……”
仿佛商量好一般,这个提议立刻就得到了大家的赞同。有人说河南上蔡县殉职的县令王希九和顾衡的私交不错,勘查暴~乱也是交给他可说是事半功倍……
肃王对顾衡的印象还好,忍不住插了一句嘴,“河南的几个州县都被暴民霸占,眼下应该调集卫所上的兵士前去围剿。那顾衡不过是个文弱书生,这时候巴巴地跑过去不是送死吗?那些人若是晓得礼仪君恩,就不会有这场祸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