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温犹豫了片刻。“陛下方才说,欲平定匈奴叛乱,臣等未曾闻诏,不知陛下方略如何,用兵多少,又需要多少粮食、军械,还请陛下明示。”
“用兵的事,自当先和太尉商议,暂时就不和你们多说了。”刘协摆摆手。“还是说说教化的事吧。司徒、司空,李式最近可有长进?”
听到教化二字,赵温、张喜就觉得脑瓜子嗡嗡的疼,提都不想提。
赵温坚持道:“陛下,太尉在此,臣等亦在,何不共商?”
刘协很诧异。“太尉不是刚刚请辞了么?”
赵温嘴角抽动,花白的胡须瑟瑟发抖,袖子也晃动不停,感觉有撸袖子打人的冲动。“陛下,用兵匈奴绝非儿戏,不仅当和太尉商议,三公皆当参与其事。”
刘协沉吟片刻。“司徒所言,也不能说全无道理。不仅用兵所需的粮食、军械需要司徒府筹措,平叛之后立功将士的赏赐同样离不开司徒府,尤其是教化……”
赵温急眼了。“陛下,能否先不提教化?”
一个李式就够他头疼的了,再来一群匈奴人?
“恰恰相反。”刘协严肃地说道:“朕以为,教化反倒是最应该先商量的。若能不发一兵一卒,仅由几位大儒宣读圣人经籍,便能让匈奴叛军释兵自缚,又何必兴师动众,劳师远征?”
“这……”赵温气得脸色发青。
天子这是故意的啊。
“怎么,司徒以为不可行?”刘协淡淡地说道:“当初在洛阳,处士横议,太学生们动辄上书言事,言朝廷依其计,必能致王道,兴太平。这么有才华,派几个人去教化匈奴人,没问题吧。”
“匈奴乃蛮夷也,岂可与朝廷相提并论?陛下此言,臣不敢苟同。”杨彪看不过去,不得不发言。
“夫子云,远人不服,当修文德以来之。礼云:以安宾客,以悦远人。大鸿胪理藩属事,当如何修文德而来远人,又当如何安宾客,悦远人?三年可乎?”
杨彪拱手道:“臣尽力而为,然智浅力薄,三年不足成事。”
“那几年能够如愿?”刘协淡淡地说道:“朕还年少,等得起。三年不成,十年也行。十年不成,三十年也行。只要诸君有信心,朕愿陪你们等。只不过匈奴叛乱平定之前,所需一应开支,要从诸位的俸禄里面扣。”
刘协哼了一声。“自南匈奴归附以来,朝廷每年赏赐过亿,如今却落得这般局面,这钱花得实在有点冤。朕如今一贫如洗,不敢这么浪费,还请诸公与朕一起分担。”
众人面面相觑。
一亿钱着实不算多,尤其是对俸禄万石的三公来说。可天子的意思显然不是说钱多钱少,而是对一直以来的安抚匈奴人的政策不满,有改弦更张之意。
如此看来,天子要出兵征讨匈奴绝非一时起意,而是有更长远的计划。
宗正刘艾鼓起勇气,上前施礼。
“陛下,安抚匈奴虽然见效不多,征讨却也只能收一时之功。万一失利,更是损失巨大。如今天下大乱,陛下当安抚匈奴,用其死力,出兵征讨只怕是为渊驱鱼,为丛驱雀,亲者痛而仇者快。”
刘协微微颌首,神情稍缓。
“所以当文武并用,以武征讨,以文教化。征讨之事,朕已有方略。教化之事,非诸君不可。”
他停顿片刻,又叹了一口气。
“夫子以一己之力,有教无类,授弟子三千,遂兴儒门鸿业,成一代至圣先师。诸君以圣人门徒自居,理当继夫子之业而光大之,却瞻前顾后,推三阻四,实在令朕不解。”
张喜眼珠一转,说道:“陛下,非臣等不肯传圣人之业,实乃力有不逮。”
“有何不逮?”
“授人以学,当需简册、笔墨,总不能口耳相传。中原子弟尚且不能尽备其具,匈奴人逐水草而居,焉有笔墨、简册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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