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不敢,自是没有扔的。”老媪把他们让进门内,回过神来絮絮叨叨地说,“想来是小娘子惦记着生母的遗物,还有些她从前常用的物事,我这就让人收拾出来,劳烦公子给小娘子带过去。”
“先拿出来我看看,也不是什么都要带的,总要挑挑拣拣一些。”
“啊,好,好的。”
他们确实拿出了不少东西——
大部分是谭怀柯的生母遗留的旧物。
那胡姬是西境乌须人,当年乌须被提驽征伐吞并,族人被奴役,逃难出来的人往大宣迁徙。入关之后,胡姬以跳舞为生,被谭礼买下做妾,也算是过了几年富足日子。她的旧物都是乌须和大宣的衣裳首饰,精致漂亮,但在精于此道的申屠灼看来,已是很多年前的样式,眼下早就不时兴了。
剩下的都是谭怀柯的旧物。
都是些小孩子的衣裳和玩具,有开线的布虎、断了腿的木马,还有乌须编织风格的摇铃,看样子是胡姬亲手给女儿做的。
申屠灼大致看了看,心中已有了数,指使阿硕和阿晖把谭怀柯生母的东西都收拾好带回去,谭怀柯的衣裳都不带了,布虎和木马也不要了,只把那个摇铃带走。
趁着阿硕和阿晖在忙活,他又去找了其他几个仆役。
单从那些旧物上,申屠灼已然发现了最显而易见的问题,就是属于谭怀柯的衣裳都太小太旧了,符合她如今身量的衣裳只有一两件,更像是最近从别处借来的。一年四季能穿戴的衣裙都凑不齐,要说这人一直养在这里,谁信?
不过申屠灼没有声张,四下逛了逛,随意地问着宅院里的其他仆役。
他问年轻的厨子谭怀柯喜欢什么口味的饭食,厨子支支吾吾,一会儿说甜口清爽的,一会儿说要香料味重的。
而后他分别问了粗使丫头和菜园老头儿,谭怀柯性子如何。丫头说小娘子天生活泼爱笑,在宅子里闲不住,时常找她玩耍。老头儿说小娘子脾气软和,安静得很,说话嗓音都细声细气的,绝对是个贤妻。
整一个判若两人,申屠灼都问笑了。
他还想再问其他人谭怀柯有什么喜好,却被那开门的老媪拦住,说东西都收拾好了,可以带回去了。似乎是生怕他们还要多待,老媪面露歉意地说:“原以为小娘子归宁,或是差人取东西,定是在城中谭家大宅那边,因而我们这儿都没做准备,就不留公子用饭了。”
申屠灼大度地说:“不用不用,我们这就走了,这儿的饭我定然是吃不惯的。”
说完他招呼着阿硕和阿晖就出门了。
阿硕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袱说:“我瞧着没什么问题啊,最多是谭家小娘子不受宠爱,日子过得粗糙了些。”
阿晖倒是看出了不寻常的地方,但他话少,只听令干活,不爱多问,闻言朝阿硕淡淡瞥了眼,继续闷头往前走。
申屠灼摸着玉珏吊坠,想了想说:“你们两个先回府里,东西别给谭……别给我阿嫂,全都放我屋里,我晚点回去。”
阿硕好奇问:“二公子,时候不早了,你还要去哪儿啊?”
申屠灼显然不打算告诉他,说道:“阿母若是问起,就说我去找池樊宇了。”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又去了友林村,阿硕还在探头探脑地张望,被阿晖拉着走了。
申屠府偏院中,谭怀柯正在安慰沛儿。
自从听了成婚当日坊间的议论,沛儿就一直担心申屠家的人会对小娘子和自己不利。那几天的青庐之礼兼守灵她还算安心,觉得他们不至于在这种时候下手,如今喜事丧事都办完了,小娘子成了深宅寡妇,她想想就胆战心惊。
沛儿忧心道:“小娘子,他们要是卸磨杀驴怎么办?”
谭怀柯乐得笑出声:“哪儿学来的话,怎么,我是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