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幼文拿着一张薄薄宣纸,走回桌案边:“年前朝中令济宁仓运粮进京,这事我记得才办不久。”
他把舆地全图铺在桌案上,长手指顺着济宁仓往南滑动:“此处水路畅通,供应南京官吏月俸的粮也是从此出。”
“现成的运输通道,若是从中抽调此次军粮,岂不正好省了着人运输的麻烦。”
虞景纯还没从方才的对峙中回过神,歪着头看图,像在思索。
林烬抬头,用一种倾慕的眼神看虞幼文,视线一接触,就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
虞幼文的端庄严谨,被他看碎了。
他在桌案边坐下,偏过头不看他,露在袖口的手指尖微微蜷着,有害羞的意思。
虞景纯笑着说:“这办法好,还是你脑袋聪明。”
两全其美的事,他挑不出错漏。
起身掸了掸衣袖,他郑重道:“文鸢不用担心,明日我会跟父皇说。”
虞幼文执笔蘸墨,他对面坐着袁柏,几次抬头看,袁柏都不出声。
手上正忙,旁边有这么个人盯着,实在心烦。
虞幼文看了眼窥视的同僚,搁下笔,起身出公房,右走上了廊桥。
没多会,袁柏也跟过来,抿着嘴,仍是那副倔得不行的表情:“太子殿下派人给了赏赐,是你使的劲罢?”
虞幼文知道他心思重,又容易多想,有意调侃他:“怎么,袁大人想报答。”
袁柏没好气地说:“殿下给的赏赐,名正言顺,我报答你做甚么。”
“那你还问,坐那半天了,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急事找我,”虞幼文说着就要走,“还有事,下官告退。”
“你这么着急作甚?”
袁柏捞他胳膊,手到一半,想起这人和虞景纯的关系,生生拐了弯,捏住了他袖子。
虞幼文拽了拽,还扯不出,无奈转过身来,袁柏走近两步:“晚上我请你喝酒,这事就算揭过了。”
虞幼文无言以对,哑然半晌,才说:“磨磨蹭蹭这么久,就是要说请喝酒……”
“嘘,你小点声!”袁柏四下看了眼,那副小心谨慎的样子,像是商量什么机密要事。
虞幼文微微眯了眼,戏谑道:“受赏可是大事,就请我一个?”
袁柏有些不好意思,皱着浓眉:“勤俭持家懂不懂,要是照他们那样来一遭,我还得倒贴银子。”
下衙后,虞幼文没坐轿,与袁柏一道步行。
地方是虞幼文选的,就上次在街角和虞景纯喝的那个羊肉汤。
靠墙用木杆撑着一块薄板,用来挡寒风,此刻酉时刚过,天色灰蒙蒙的,照得桌椅愈发脏乱。
袁柏看得直咂舌,正欲说什么,摆摊的老大爷过来了,手上拎着一个粗陶罐子。
他重重点了点醋罐子,抬手比划着:没换,还是庆元家的醋,你再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