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刘一手将馆中那些年纪轻、资历又浅的棋工和棋工助理一并召来,也不论年纪资历,以抽签形式,公平地同每个人下了一局指导棋,而后又根据各人棋力、棋风制定出新的排班表,并找人画了每个人的推荐文书贴在馆中。
于是,从前苦无机会与客人弈棋的年轻棋工、甚至是棋工助理们也有了上场机会,也得到了不菲的赏资,能给下属机会的领导就是好领导,故对刘一手心悦诚服。
原本李泌给出的建议,是要先拢住中层骨干,但刘一手偏不,选择退而求下,并非是想聚沙成塔,而是因为她深知这些人更需要机会。
现下塔基已然筑好,便可松了口气。至于那些坚持要与孔桓德、巫友为等四位资深老棋工下棋的熟客们,刘一手以一敌多,以多人联棋、或干脆多面打的方式,既让这些客人过足了棋瘾,也让自己以最短的时间包揽了最多的棋资。
面子,永远没有里子重要。
年轻棋工分了一半的客人,另一半又全被刘一手独揽。
看着棋资奖励表上的巨大差距,四位以各种理由请假怠工的资深棋工,便有些坐不住了。
先是赵子棋举着绑着夹板的双手找到刘一手,态度十分诚恳:“刘总棋,我的手虽然受了伤,行动不便,但我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带伤上场,您看能不能找个棋童帮我点棋,我口述棋步,这样也能帮你分担些压力。”
刘一手盯着赵子棋,像是猫看老鼠,突然发力按住赵子棋手,三下两下就把他的甲板和绷带给除了。
赵子棋完全懵了。
除去甲板后的手,皮肉完好,一点伤都没有,但是却抑制不住地抖动着。
“我,我”赵子棋语无伦次,正不知该怎样解释呢。
“坐好,闭眼,别动。”刘一手阴着脸发出指令。
赵子棋越发慌乱,身体却是下意识地听从了指令,坐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他只觉得刘一手好像从哪里取了一个什么东西,像是盒子,因为能听到木头盖子打开又合上的声音,然后就是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再然后,好像她逼近自己了。
天呢,这是要做什么。
赵子棋越发不敢睁眼,却觉得头顶一凉,一根长针已然刺入。
“别怕。”
“头顶正中,是百会穴,系百脉交汇、百病之主,针灸此穴可醒脑宁神,减少手抖。”
“胳膊肘内侧凹陷处,为曲池穴,针灸此穴,可镇上逆之邪火,缓解气虚”
“手腕横纹之上,内关穴,宁心安神,理气止痛。”
“拇指与食指之间,合谷穴,调节全身气血”。
……
刘一手施完针,在盆中净了手,坐在赵子棋对面,“行了,睁眼吧。”
赵子棋睁开眼,看到自己身上各处被施了足有七八根长针,又想到头顶还有一根,便是一脸惧色,快哭了的样子:“刘总棋,我,我真不是有心骗你的。”
“你当然,不是。”刘一手盯着赵子棋:“手,受伤是假的,夹板更不需要,因为不是外伤也没坏了筋骨,但你一紧张就会抑制不住地手抖,头也不由自主地晃动,这症状已然有些日子了,这是气血两亏、邪热入体,若没猜错,你舌上的淤斑不小,归根到底,喝酒太多了。”
赵子棋又惊又惧,却又有些回过味来,“我,我这可还有的治?东市的阿荣师药肆,那里的胡医给我看了,汤药也喝了十来副,一点用都不管,他说,没得治了。”
“那家药肆我知道,药材丰富,老板是康国人,药是好药,就是坐诊的医工,胡医,还真是名副其实。”刘一手见他似信非信,“你这病,光喝药没用,必须要结合针灸,还要忌酒,你现在看看,手还抖吗?”
赵子棋低头一看,两手果然不抖了,他又惊又喜地看着刘一手,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刘总棋,我真是,我真是愚眼难窥泰山高、凡目不识大贤才,我真不该与你作对,若是你医好了我的手,从今而后,这四方馆内我便为你马前卒,任你差遣,绝无二话。”
刘一手顽皮一笑,也不再摆上司的冷脸了,“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不过,我也不会胡乱差遣人,你好好下棋就行。而且我帮你也不是为了让你念我的好,听我的话,我早前当棋童侍候棋局的时候,就注意到你手抖的毛病了,只是那时没有趁手的家伙,前两日得了空,刚置办了,这套针,你是第一个使,看来效果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