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让自己背过脸,什么也不看。
对角巷的入口少了许多年幼的身影,来来往往的无一不是神色凶戾,或是面若冰霜。当雷古勒斯推开破釜酒吧的门时,这幅年轻人面容竟毫无过渡地融入了幽深中,像水从刀锋上淌过去那般自如。
她跟在他身后,没去看别人的神色,觉得有一丝狐假虎威。他不吭声地送她到了房间,把钥匙和口令交给她,再交待了她所有可以联系到他的方式和布莱克家的位置,最后,他非常礼貌地询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他的地方。
他似乎忘记了婚约,却处处显露出为此已经准备完全,只待她开口。
凯瑟琳笑了笑:“我会写信告诉你的。”
他也难得笑了笑:“希望我们很快再见。”
“会的,”合上门前,她非常随意,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因为我是为你回来的。”
门合上了,声波微微震荡着浮尘,雷古勒斯站在门外,心脏随之一同共振。他不知道她是有心还是无意,但如果这句话可以被补全,他猜她省略的言语中应是另一层含义——
“请永远记得,是因为你,我才在这个时候,回到了伦敦。”
……
她用了三天处理积压下的信件——将坎贝尔家挤满的信箱腾空,挪到破釜酒吧。一一回信后,她再告知了几位熟识的同学新地址。
这个月,同学都扎堆般成年、订婚、甚至已经将婚礼提上日程。斯莱特林往往有相似的轨道,于是她发现自己需要在未来三个月参加六场婚礼,其中包括菲奥娜。她长达两年的节食,就是为了那一刻——大家都说,那是女人一生“最美的一刻”。
她只能祝福脱下婚纱后的菲奥娜能重获吃饭的自由。
艾希礼也订婚了。她的未婚夫比她们低一个年级,因此婚礼在年底举行。好在订婚仪式基本都结束了,否则她的工作量要整个翻倍。在第一场婚礼上,她再次见到了雷古勒斯,但他们只是点了个头,一言未发。
三个月内,预言家日报陆陆续续报道了几起混乱。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些不过是威慑——他们用一点小代价,将整座城市搅得人心惶惶,却不留下太多痕迹,这又能让傲罗无迹可循。
参加完日程上的第二场婚礼,凯瑟琳疲惫地回到破釜酒吧,却在门缝下找到一张小纸条。她拾起小纸条,翻倒正面——空白。
这绝不是一张纸屑。她走进门,屋里静悄悄,没有人或魔法留下痕迹。她将小纸条放在床边,走进浴室卸妆。洗漱完毕后,她走出来,见那张纸条依旧躺在那里,什么也没发生。
所以不是时间魔咒。
她隐隐产生某种熟悉感,六年级的记忆涌入脑中:受到指令才显形的墨水,活点地图……她取出魔杖,点在纸的中央,用气声念出咒语: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夏夜。”
文字显现了。
若说这个咒语只是让她想起了六年级,那这龙飞凤舞的笔迹直接将她拽回那精确的一刻——詹姆·波特发布悬赏,她接受了,提出玫瑰和香水的建议,他也接受了——然后齿轮开始转动,她人生的列车在无法触摸的力量下悄然变轨,一路驶向此时,此刻。
信上只有一句话。
「不要回信」
她坐在床头,盯着这三个单词。不知过了多久,她卷起纸条,放到蜡烛上点燃。
曾经狩猎了一年的字迹被火焰吞噬,白色边缘逐渐泛黄,卷曲成脆弱的焦黄,一口气就能吹散。
掠夺者在她身上做得最后一件事,就是掠走了他们存在的最后一点痕迹——活点地图上的那个地址作废了,而她不再能够写信了。
凯瑟琳彻底失去了和过去的联系:那疯狂的七年级夏日。但生活就是这样,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再狂热的感情也不过是生命的一个截断,没有什么能陪她走到最后一刻——除了及时行乐。
第二天,她醒得很早。醒来时天空还是一片漆黑,只有几粒星星在降落。她翻身下床,找出羊皮纸和信封,翻出羽毛笔。黑暗中,她不小心打翻了墨水瓶,但很快清理一新。
她坐在桌前,笔尖毫不滞留,措辞毫不斟酌。这封信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封,只为了传递信息——而非挑起读信人某种感情。她下楼,把这封信寄给到格里莫广场12号。
信寄出的第二天,预言家日报上,一个豆腐块大小的版面,刊登了订婚消息。
看得出来,如果不是最近订婚新闻太多,而又有更重要的事(诸如哪里又暴乱)占据着头版头条,预言家日报不会吝惜笔墨来渲染这爆炸消息。之前他们都瞒得很好,再加上两个家族半年内相继的死亡阴云,在消息公布前一秒,各大报纸丝毫不知情。
她在信中只写了一件事:确认了他们的订婚。唯一提出的请求是不要有任何仪式或典礼——出于对各自父母离世的尊重。他全盘应允,但以最快的速度在预言家日报上公布了消息。
凯瑟琳一边吃早餐,一边翻来覆去读那页。她将那则三行字的公告看了一早上,终于悟出他的意思。
这通知是写给两个人看的,一个人是古灵阁,一个人是她。
第29章蜜月
按照凯瑟琳的请求,一切都在沉默中悄然推进。从一开始,轰轰烈烈就与这段婚姻彻底无缘。消息见报后,她又在公共场合与雷古勒斯有过几次见面,依旧只是问好,平淡如水得倒是符合纯血婚姻的传统氛围——极度克制。
在早春时,她出席了菲奥娜的婚礼。坐在威斯敏斯特教堂里,管风琴没有间歇的奏乐,如一口巨钟罩在近五亩的大地上,似乎已经超越婚礼现场的宾客,而是抬头向上帝吟唱。玻璃彩窗与穹顶铺就的世界下,凯瑟琳感到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