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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有纸笔,地面干净还带着些微湿渍水迹,床边放了水盆和干净的布巾,应当是从人在他睡着时悄悄进来打扫的。
肚腹传来轻微声响,胃里一阵阵火烧般的饥饿感。
姜遗光能忍饿,不觉得这有多难受。他感觉自己还能再忍忍,不至于饿昏,而后,他从床边水盆里用杯子舀了一杯水,滴几滴进砚台,一圈圈磨墨,磨出浓黑的墨汁来。
毛笔沾了墨水,在纸上写下几列字。
书写罢,姜遗光放下了笔,轻轻吹干墨渍,用镇纸压在书桌上。
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即便在死劫中经历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也不能从他脸上看见一点痛苦之色。
他也没有记恨那几人。
爱也好,恨也好,都在他心里隔了一层,无法感知到,即便是其他人的激烈情绪也只能给他留下个模糊的印象——哦,原来他们在愧疚。
自身完全体会不到情感,可偏偏对他人情绪无比敏感,也不知是好是坏。
姜遗光平静地心想:我果然是怪胎。
和他相反,其他四人依旧沉浸在清醒的痛苦中,如果不能开解,这一重死劫只会成为他们的心魔。
“我现在明白了,十重死劫后是什么。”黎三娘靠着围栏,一圈圈红灯笼照进她的眼里。
“是攻心,一切都在针对着人的心魔。”黎三娘道,“怪不得,他们都疯了。”
“真的能渡过十八重吗?能渡过的,是疯子,还是什么人?”
在她身边,九公子颓唐地背靠着栏杆,下巴上冒出一点点胡茬,再不复初见时意气风发模样。
“攻身为下,攻心为上,它做到了。”九公子笑,笑着笑着差点落下泪来,“不愧是十重后的死劫,当真了不起。”
他们都活着,可原来和睦的五人却已分崩离析。
“我可能要疯了。”黎三娘清醒地说,“你呢?你下回也是第十重了吧?”
九公子笑够了,道:“是,的确是第十重。我已经能想到了,到时我只会更疯。又或者,我会死在那里。”
走上这条路的人注定众叛亲离,成为孤家寡人。
这只是个开始。
只是……他们曾经渡过那么多次死劫,即便知道死劫残酷,心里最深处到底还是有些自信,以为自己那么多次都过来了,剩下的再难也不过如此。
这回,他们却在以为自己窥见死劫全部的残酷之时,又被重新打入更深层的地狱,他们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原来的意识不过冰山一角,浅薄得可笑。
像这回,厉鬼慈悲地让他们全须全尾出来,可给他们带来的伤害却远超以往。
“慎之呢?他好点了吗?”半晌,黎三娘问。
九公子点点头:“好些了,只是恐怕他会在心里记恨上。”
“我倒宁愿他记恨,也好过把过错全堆到自己身上,日日自苦。”黎三娘道,“反正恨我的人多了,不差他这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