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则宁的眼睛没弯起来时总显清泠泠的,斜睨一眼就仿若在打什么坏主意,这样的神色怎能不叫人害怕。
“……我、我有些冷,不打搅三姐姐、五殿下了。”熟知她脾性的盛家三房庶出姑娘匆匆行礼告退。
可是,封砚不是盛家人,也不会看人脸色。
他只是淡眼扫了一下被浸在水里的碎玉,眉心浮现很浅的皱痕。
皇室的教导让他修出一副八风不动的稳重,并不会轻易将情绪显摆在他那张轩然俊昳的脸上。
见到盛则宁盯着他,封砚便给了她回应。
“则宁,别闹。”
他的嗓音不再是少年时期的低哑,已初显出成熟的磁性。
两个短短的音节,一句话只有这四个字。
盛则宁更想哭了。
封砚总是这个样子,与谁都端着一副疏离难近的模样,她曾经毫不在意。
他的性子冷一些其实也没什么,最多她主动一些,热情一些,再包容一些。
可这两年她都得到了什么?
从‘盛三姑娘’到‘则宁’,从少言寡语到偶尔一言两语的哄话。
如果‘别闹’二字能称之为哄的话。
其实盛则宁很容易满足,她自有一套与封砚相处的方式,也曾沾沾自喜地认为在封砚心里自己肯定是不一样的。
封砚的出生、经历就与别人不同。
当年中宫皇后身无嫡子,封砚早早被收在皇后名下成为嗣子,除了贵妃所出的三皇子之外,他就是皇帝最看重的皇子。
谁不希望自己的夫君是最好的那个?
盛则宁曾经也是这么希望的。
所以当年父亲对她提起封砚的时候,她内心是那么憧憬,而皇后此后对她表现的青睐,无疑把她的这种憧憬变成了可能。
父亲想把她嫁给封砚,而皇后也是欣然应允的。
她在十四那年就知晓了自己将来要嫁给封砚,是多少京中贵女艳羡的对象。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等着封砚及冠建府,他们的婚事很快就会提到明面。
或许是在端午,最迟也不会过中秋。
为此她精心为他的生辰准备了这份礼物。
他当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名目送给他这块玉佩,如此寓意不同的礼物就在他眼皮底下摔碎,他也不动声色。
就好像,从来没有放在眼里。
盛则宁端量着他,比第一次见到他时还要认真。
封砚撑着伞的手修长,指骨匀称,与竹伞骨一样,泛着些许如玉质一般的润光。
仅仅站在纷飞的雨中,就有一种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的卓荦,仿佛神仙一般的人物。
可,神仙哪有那样好亲近的。
就好像封砚他明明站得很近,盛则宁却感觉他仿佛自带了一条护城河,将自己与旁人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里面是他,外面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