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隔着一道门,一人在光亮里,一人在昏暗中。
站在门内的崔迎之迟疑片刻,在互相伤害和放过彼此之间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前者,她迈过门槛,也迈过阴翳,铿锵有力道: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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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慈发现崔迎之大概真的很不喜欢出门。
具体表现在一路行来崔迎之全程只管跟着刚入城没几日的屈慈,屈慈但凡故意落后了两步,崔迎之便也慢下步子有意等着他先走。
完全就是一副压根不知道哪里有粮铺的模样。
好不容易走到最近的一家粮铺,崔迎之又被店里小二忽悠得晕头转向。
“夫人,这可是从京城那边特地运回来的精米!有美容养颜之效,京里头高门大户的夫人小姐都吃这个。咱东家也是好不容易才弄到这么点儿的。”
崔迎之配合地“哇”了一声:“这么神。”
“可不嘛!夫人面善,小的私下便做回主,旁人买要三百文一斗,只收您二百五十文如何?这已是最低的价格了。”
“嗯……”似乎是在犹豫。
店小二趁热打铁:“新米前几日才到,今日就不剩多少了。夫人您看……”
“买!”
买什么买!三百文一斗,这米是金子做的还是银子做的?
真正手握荷包的屈慈冷眼看着他们俩唱双簧唱得宾主尽欢。
也不知道从前这人到底是怎么一个人过日子的。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眼看着店小二要带人去结账了,他冷声开口。
“不买。”
短短两个字让原本精神振奋的两个人皆萎靡下来。
深谙商家套路颇具生活经验的屈慈完全无视了店小二天花乱坠花里胡哨的推销说辞,并让崔迎之出去老实呆着,彻底杜绝店小二再去游说崔迎之的可能。
待买完米粮,屈慈从粮铺出来,就见崔迎之双手环胸,斜靠着门框望着街对面,神色不善。
他没见过崔迎之这副模样。
这几日相处下来,他觉得崔迎之是个很少把敌意或是厌恶之类的情绪表现出来的人。
就算再不高兴,也只会心平气和地埋怨几句,随后轻轻揭过。先前崔迎之跟他动手的时候似乎动了些火气,但顶多只是神色冷淡些,没什么别的情绪,远没有今日这般异常。
“怎么了。”
难不成因为不让买米才这么不高兴?
这冤大头是非当不可吗。
崔迎之蹙着眉:“感觉被人盯上了。”
无数次死里逃生的人,五感总是格外敏锐。那样打量审视物件的目光,都不知道多少年没感受过了。
再经历,竟还有些许恍然。
她自从金盆洗手过后,前尘往事一刀断尽,江湖风云充耳不闻,只与寥寥几个旧友保持着联系。这三年她过得格外安稳。仇人也好,友人也罢,几乎都没怎么出现在她平静无波的生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