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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到达帝都的时候已经是黑夜,城门关闭,两人两马只好在城外三里的一个小破庙歇息。
化雪的天要比下雪天冷的多,窝在四壁都有破洞,破布乱飞,灰尘乱扬的小破庙里莨栾揪紧身上的斗篷,离得火堆近近的。
梁桑在一旁坐着,折断枯枝丢进火堆里,看着莨栾缩头缩尾抖着双腿在笑。
“没看出来你这么怕冷。”赶了一天的路,在马上颠簸的日子更是让莨栾不想说话,而且两个人的干粮也在路上吃完了,路过客栈时本想着应该能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城,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会在路上走错路。
莨栾将下巴抵在膝盖上,看着跳跃的火苗不语。
梁桑看了莨栾一会,见他不搭话,也习惯了它这不爱说话的性子。
丢了一会的树枝,火苗越串越高,梁桑将剩下的枯枝扔在一旁,起身拍了拍手,拍点灰尘;“你在这等等,我出去看看有没野兔什么的,抓一只回来烤给你吃。”
莨栾抬起眼看他,依旧是面目全非,不堪入目的面容,可眼睛里的温柔却很明显。
莨栾愣了愣,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后知后觉的点点头,他这才笑了一下离开。
梁桑是个人高马大的人,是那种能想到的粗犷,有男人的豪气和狂野,身材高大,眉目凶恶,这样的人,应该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他离开之后,火苗有减小的趋势,莨栾又自己丢了点枯枝,小破庙并不算大,可还是有火光不能照射到的地方,阴暗墙角上方的木梁上,几条破布随风飘荡,灰影投下,给这阴冷的氛围添加了几分诡异。
莨栾转过头,又往火堆里扔了根木枝,眼底却忽然出现一片青色,莨栾一惊,连忙抬头,果不其然是没有生气的面孔。
她扭曲的面孔还像头七那日见到的一样,眼珠向上翻,没有焦距,血水从中流出,嘴角咧开,扭曲到恐怖,要说不同,就是头七那日,她的鬼气很弱,而今天鬼气侵骨,冷到发颤。
“你……你为何成了恶鬼?”让莨栾心惊的不只是她一路跟着到这,而是她成了恶鬼。
她张口,乌黑的血从口中流出,血口大张,似乎要将莨栾吞下;“是你……莨栾……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害的。”隔着火堆,她的鬼影摇摇晃晃,似癫非癫。
“你居然……”
看不到眼珠的眼睛盯着他,双目睁大,像是要从眼眶掉出;“艳骨大人不肯帮我……莨栾,艳骨大人不肯定你的罪……那我只好……只好自己来……哈哈哈。”
阴森的笑声招来阵阵阴风,尖锐刺耳,被风刮的眼眸生痛,莨栾不得已眯上眼,眼缝下,她的鬼影摇摇欲坠。
“我杀不了你,我却能杀了占用我身体的男人,莨栾,你真是变态,有男人爱着你,那个男人就算是死到最后关心的还是你,可惜啊可惜,你不爱他。高高在上的莨栾怎会看上如此丑陋的他。”
某根心弦忽然被挑动,然后扯紧神经,莨栾不可置信的睁大眼;“你说……什么……”那个凶神恶煞,脸皮厚到可以当城墙,总是笑的人死了?
“哈哈,莨栾,你伤心吗?你会心痛吗?要是会痛苦那真的是太好了,哈哈。”
她真的疯了,但眼下更着急的是找到梁桑。
莨栾知道梁桑会有报应,可是没想过会这么快。
不知何时起,庙外的风越刮越大,庙内的布条被吹的更是摇摆不定,火堆里的炭噼里啪啦,莨栾起身,她却一个晃形,挡在了面前;“莨栾,你要去救他吗?太迟了。”
脸色一沉,面无表情,莨栾冷声道;“让开。”
她仰头大笑,笑的是莫名其妙,笑的越发不解,忽然,她飘到面前,鬼脸就在眼底,隔着一指宽的距离,扭曲的面容忽然介入眼底,心脏本能的加快了速度;“就算是成为恶鬼,永世不能轮回,我也要杀了你。”从她嘴里喷出来的冰冷气息喷在脸上,冷到发颤。
莨栾盯着她,惊悚的面容,血水流下,发出阵阵臭味;“你不该这么对我说话。”是的,她没这个资格。
红莲业火自脚下钻出,蔓延整个破庙,只是眨眼,整个破庙就被业火包裹,红艳一方夜空。
尝过红莲业火的味道,即使她已经成为恶鬼,也会本能的害怕。
死白色的眼珠转了转,鬼脸收回,一片惊恐;“你要让我魂飞魄散,莨栾……你好狠的心。”
倘若她只是一路上跟着,不曾对梁桑下手,更不曾出现对他说这些话,莨栾是绝不会为难她,一码事是一码事,掘坟偷尸的事的确是他对不住她,但是……“我给过你机会。”
业火就是他的意识,像是另外一个自己,而此时已和他达成了共识,话音刚落,业火便从她的脚底窜起,从她的衣衫上烧开。
眼前,恶鬼嘶鸣,鬼影摇晃,双手抱头挣扎。
她捂着头,不断嘶鸣,声声诅咒,句句呐喊“莨栾,你会不得好死的,你会不得好死。”
连变老都不会的人有什么资格去谈生死?
脚步踏出破庙的门槛,背后红莲业火还在焚烧,火海中央,鬼影倒塌,气息越来越弱。
她诅咒的哀鸣声致使庙外的天都是乌云蔽月,寒气四起,好似在为她打抱不平,平添一份凄凉。
每个来找他交易的人都会不得善终,这是代价,就像他一开始说的一样,生命的等同代价是生命,除非有人愿意用生命替换,不然都会遭到报应,说白了,生死人肉白骨这种事,无非就是借命,是借多你十年还是二十年,全看你的命有多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