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并不精美,沉甸甸的一只,上面布满了粗糙的划痕,只是因为年代久了,有那么一层包浆,所以看起来也不是特别寒碜。
杰勒米在匣子表面的凹陷处摸索了一遍,他猜想它应该是那位老先生的名字。
摩西的名字。
他打开了木匣。
满满当当的信件,就进入了他的世界。
to杰勒米:
谢谢你能看到这封信,杰勒米。我猜,你在打开匣子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我是谁,里面会有什么样的东西。
法师的灵感总是很灵验,除非你自己不愿意细想。
如果你不能接受这个结果,那就别把它放在心上。
毕竟,不论什么样的结果,都不会再影响到我,小鬼。
——正如你猜测的那样,当你得到匣子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平静地接受了早就应该到来的死亡。
我原本想把这句话当成信件开头的第一句话,但后来想了想,未免太严肃了一些,不知道这封信还能不能让你得到那种熟悉的感觉,我确实在竭力模仿过去的口吻。
我还记得第一次收到你的来信的日期,那是黄昏历778年9月初。
我在黄昏历783年9月入伍,卷进了卡斯道尔王位争夺战,从此在战场上度过了数十个年头。直到794年11月11日,我们的军队攻破克莱因,后来又在801年和圣行教及中央帝国的战争中取得全面胜利,805年建立了新的人类共和国,才换成了新历。而我真正见到你的时间,是在新历21年9月份。
通讯近十年、无话不说的笔友居然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会觉得不可思议吗?
弗里德里希是命运的抉择之地,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奇迹发生吧。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封信,我把它放在过去所有未能寄出的信件之上,希望你在打开匣子的第一眼就能看见它。
交到你这个朋友,我很高兴。
——摩西
崭新、洁白、厚实,它和下面的任何一封信用的纸张都不一样。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可就是因为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直被刻意回避的东西摆到了明面上,杰勒米反而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情绪去面对它。
只是在某种本能的驱使下继续之前的动作罢了。
他继续往下翻。
to杰勒米:
我原本想等到了卡斯道尔的中央行省之后,再给你写信,说说沿途的经历。之前我在信里说过,我们这支队伍援助卡斯道尔的路途必然危险重重,不论是我们中央帝国勤勉仁慈皇帝,还是宽厚崇高的圣行教诸位大主教,或者是与卡斯道尔王储争夺王位的亲王、公主还有其他有继承权的人,以及拥护卡斯道尔的正统拒绝外部势力介入卡斯道尔的那些忠臣们——尤其是代表卡斯道尔武力尖端的宫廷法师团,他们都不希望我们能够顺利到达卡斯道尔。
前者——我们的皇帝和中央帝国的贵族,以及
圣行教的三位大主教,他们都希望我们死在进入卡斯道尔边界线后的地方,最好是死在卡斯道尔的中央行省,给他们向卡斯道尔宣战的借口;后者——和卡斯道尔王储一派意见相左的其他势力,则希望我们能够死在卡斯道尔外面,别给卡斯道尔之外的其他政权势力入侵他们国家的理由。
其实也不至于用“我们”来代指这支队伍。
他们的目标只有我一个人,只要我提前死在了卡斯道尔边界线外,就能让后者的目的达成,而倘若我不死,我们的皇帝陛下和圣行教的大主教们,则要多承担一份私下覆灭一支规格近万人的队伍的消耗——这份消耗的核心不在出动武力,而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如何有效地传递出合理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