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公子,他们不死,可就是咱们死了。”小厮也跟着他蹲下,拄着下巴,咂咂嘴,“你可不能是非不分啊。”
方宁愣愣抬眼:“我没有啊。”
“啊?”小厮也发怔,“你不是在替他们超度?”
“啊?”方宁呆怔摇头,“我在驱邪啊。”
项岩轻轻叩门,半晌,听见殿内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然后便是一阵压抑着的低咳,过了许久,才听得殿内极低地一声‘进来’。
他缓缓开了门,看见裴醉已经坐在了书案后,肩头披着一件绛紫大氅,脸色雪白,可脊背不弯。
“大帅。”
项岩脸上的笑意满面早就消失不见,换上一副严肃铁血的敛眉冷眼,恭恭敬敬地向裴醉抱拳行了军礼。
“嗯。”裴醉开口,声音微哑,“盖家还没停手?”
项岩垂头禀报:“今夜的刺客,表面上是高家的人,可末将认为,是盖家残余乱党伪装成高家刺客,想拉高家下水。”
裴醉唇角微扬,嘲讽道:“很好,开始狗咬狗了。”
项岩点点头:“承启暗巷中的盖家窝点,末将正在查,已经除去了十三个,尽数伪装成走水,不留活口。”
“好,接着挖。”裴醉抵唇低咳,眉心浅浅蹙着,“。。。高功与王安和谈得如何?”
“禀大帅,高功接连几日都与王安和密谈,内容不得而知,但听高府倒泔水的小厮说,府上连续两日吃了肥膏蟹,连泔水里都有飘着的蟹籽。”
“看来心情不错。”裴醉右手转着左手的青玉扳指,斜飞入鬓的长眉微微上挑,“过两日,还得备一份大礼,庆贺高功接任吏部尚书。”
项岩沉默了片刻,沉声问道:“大帅,之前不是。。。”
“此一时彼一时。”裴醉垂眼看着裂了一个小口的扳指,有些遗憾地摸着那豁口,轻声道,“盖家衰败,淮源这块肥肉,所有人都在盯着。王安和想要插一脚,拉拢高家,介入其中,本王就推他一把。”
项岩没再多话,只拱手应是:“另有一事。”
“说。”
“梁王殿下传了信来。”
裴醉转着扳指的手一顿。
项岩将一封书信从怀中取出,恭敬地双手递上。
裴醉握着那枚书信,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竟一时没敢开启。
他不知这薄薄一封信中写了什么。
会是诀别之悲,还是重逢之喜,或是割袍之痛。
半晌,他终是拆了信封,从中取出薄薄一张宣纸,上面的字迹清秀方正,正楷一丝不苟,依稀能看出那人临窗持笔时的认真与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