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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的脚步慌乱,母妃的咳嗽呕血,膝盖下冷硬的青石板。
那一夜很黑,很漫长,也很冷。
但,就算黑夜无尽漫长,可天色还是亮了起来。
他记得,天边第一道晨曦升起来的时候,撕心裂肺的哭声也准时响了起来,还有那逆着晨光蹲在自己身边,拿出一个热馒头的人。
‘你父皇才准我入宫,我来晚了。’
李昀慢慢地垂了视线,望着那苍白昏迷的人。
那些强压在心上的痛楚撕心裂肺地疼了起来。
他生命里的光,终究是要灭了。
以相同的方式。
方宁趁着李昀出神,挣扎着要去拔他心口的箭。
可,李昀一贯温柔的手却硬如铁钳,纹丝不动。
“方御医的事,已经过去了,母妃的事,也该尘埃落定。服下‘蓬莱’的事,定然是忘归自己下的决定,这其中是非,我也不想追究了。”
李昀蓦地抬了眼,泪水决堤而下,可神色倔强决绝。
“可,他若要走,谁也别想阻拦。”
“。。。拔吧。”
李昀猛地垂眼,看见裴醉苍白的双唇翕动。
“忘归?”
裴醉脖颈湿漉漉的,李昀的眼泪像是阵雨,在他的锁骨凝了一片晶莹。
“。。。说谎。”
李昀眼睛酸涩难当,心中的哀恸铺天盖地而来,眼泪崩溃地淌了下来。
“。。。傻瓜。”
裴醉痛苦地吐出一口血,刚吞下去的药丸仿佛激发了他体内所有的疼痛,可他已经没有丝毫力气来抵抗这痛苦,只能颤抖着靠在李昀怀里,按捺不住地痛喘着,朝着方宁的方向挤出两个字。
“。。。动手。”
方宁脆生生地应了,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小刀,在火上烧了片刻,手起刀落,箭头出血肉,钝响在几人耳边砰然炸开,令人头皮发麻。
仿佛肋骨被人活生生地从血肉中拆除,裴醉脖颈的青筋爆了出来,想晕过去,却又被一阵刀绞的凌虐活生生地痛醒,单薄削瘦的腰挺起又落下,右手险些锤上了胸口那不能忍受的疼。
李昀死死地抱着裴醉的腰,按着他的手臂,低声在他耳边哽咽着:“我以为,兄长一旦决定,便从不反悔。”
“。。。是啊。”裴醉失血过多,只余气声,“可。。。谁让。。。李元晦。。。哭了呢。”
方宁死死地盯着裴醉心口那汩汩流淌的血,眼神热烈。
他就这样蹲在床前,借着昏黄的烛影光影,分辨着血色。
这血好毒啊。
真美啊。
方宁舔了舔嘴唇。
“忘归你运气真好,这箭伤没有以前的重,竟然没伤到心肺诶!你不会死的,再坚持一下哦。”
周明达真想一棋盘砸在方宁的后脑勺上。
坚持个驴!
臭小子已经没人模样了,还不止血?!
“唔,怎么还没流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