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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达烦躁地咂嘴。
他知道王闲之那老狐狸本来的打算。
那老匹夫筹谋多年,无非就是为了让梁王殿下亲手收拢六部,给殿下当做登基的筹码。再加上,他手里恐怕还有先皇遗诏之类的混账东西,这桩桩件件,可全是为了那龙椅。
现在,梁王殿下执意不愿意走这坦途,这原本的荣光,便全数变作了梁王篡位夺权的‘野心’。
周明达又闷了一碗酒,腹内火辣辣地烦躁更上一层楼:“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等到陛下不再需要我,便是时候了。或许,那一日已经不远了。”李昀的声音如这洋洋洒洒的落雪一般纯净温柔,甚至,带上了一丝期冀。
等到他卸下了肩上的责任,便去寻忘归,与他一起守着边疆。
陪他金戈铁马,陪他看尽繁花。
周明达望着李昀那双单纯澄澈的双眼,甚至不敢说那些打碎他希望的话,于是又抬手闷了一口酒。
李昀极为敏感,听得耳边呼吸声一变,便知道周明达有话要说。
“先生,怎么了?”
还没等周明达回答,李昀忽得脸色一变,修长的手暗自抓紧了被雪浸得微湿的狐裘,呼吸微微急促,道:“莫非,忘归他又受伤了?还是,又遭反噬了?”
“有骆老头在,臭小子应该是没事。”周明达烦恼地挠了挠下巴,“他也真是胆大,竟敢用一个谋害过他的医者替他治病。”
“若骆先生想要害他,便不必在他将死之际将事实全盘托出,还替忘归解了毒。”
“要不是小阿宁那一顶,他会说?再说,等臭小子就剩一口气的时候替他解毒,还真是回头是岸,医者慈悲。”周明达冷冷哼了一声。
“忘归从不会这么轻率,他这么做,定然是有十足的把握。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先生,请你相信忘归。”李昀双手交叠身体前倾,十分认真地劝说着周明达。
周明达无奈地笑了笑。
“是,殿下说得是。”
他叹了口气,向着冻成了雪人的方宁招了招手,吼了一嗓子:“小阿宁,你快过来!”
方宁正双手抓扑棱翅膀的大鹅,弄得满脸灰土,脏兮兮的,听见周明达一声叫,十分慷慨地撒了手,朝周明达孺慕地笑着扑了过去,就差喊一声‘爹’了。
“周先生,怎么啦?”方宁蹲在周明达身旁,又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只药匣子,坐在那上面,朝着李昀笑着问好,“见过殿下!”
周明达慎重地看着李昀白皙的面孔,半晌,低声嘱咐着方宁:“阿宁啊,你好好替梁王殿下诊脉,一丝一毫都不能有疏漏,知道吗?”
方宁不解其意,却难得看见周明达认真不浪荡的表情,于是也放弃了抓鹅大业,小心地卷起李昀的袖口,从药匣子里取出蓝底白纹的丝绸软脉枕,搁在石桌上,恭恭敬敬地朝着李昀伸出了手:“草民给梁王殿下请脉。”
李昀眉梢微蹙,并未出言打断方宁认真的诊脉。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方宁终于收回了二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