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开平早有预料,半分没挣扎,只定定地盯着裴醉的双眼看,试图在那里找到哪怕一丝愧疚与难堪。
没有。
什么都没有。
项开平紧紧绷着的一口气一瞬间便泄了。
他颓然坐在地上,感受着喉咙间越来越紧的枷锁,眼角通红,一滴滚烫的泪滑了下来,落在裴醉的手指侧,灼得惊人。
“若爹。。。知道他死后。。。被冠上。。。谋逆罪名。。。一生。。。清白尽毁。。。你说。。。他还会不会。。。甘愿陪你去。。。去死?”
裴醉缓缓闭上了眼,压下了喉咙间翻涌的血腥气,手中力道逐渐加大。
“镇抚使大人。”
裴醉猛地松了手,留了一道极深的红痕在项开平的脖颈间。他慢慢地撑开眼,看向了站在一旁的素衣女子。
记忆中端庄温婉,总是脸上带着温和笑意的女子,此时正用一种漠然的目光看向裴醉,仿佛无悲无喜,无爱无恨。
“。。。项夫人。”
“民妇还有几句话想说,不知可否容我半刻?”
裴醉极缓慢地点了点头,走到几步远的旌旗杆处,右手撑着那纹理粗糙的木头,试图将手掌的颤抖抹平。
“娘。。。抱歉。”
项开平并不后悔,可面对着双鬓微白的母亲,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圈。
“知道错了吗?”庄采慢慢地替他整理着被裴醉和萧秋月打乱的头发,像是小时候替他扎头发一般耐心。
“是。”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错的。
可他不甘心。
爹坚持了一辈子的正确,被几个字颠倒黑白。
既如此,他又何妨错个彻底?
“好。”庄采从范则手中牵过项锦书,笑着对那小女孩说道,“跟长兄道别。”
项锦书老老实实地屈膝,奶声奶气地说了一句:“长兄慢走。”
末了,有些不安地抹去项开平眼角的泪水,小心翼翼地拽着他的胳膊,带着哭腔问道:“哥哥,你要去哪里?”
庄采牵着小姑娘的手,将她带到了裴醉面前。
“镇抚使大人,这是项家最后的一个女儿。”
裴醉垂眼,望着那怯生生的小姑娘,低声说道:“我会照顾她。”
“不必了,民妇已经请范副帅代为照看。”庄采摇摇头,垂眸浅笑,“民妇只请镇抚使大人离她远远的。此生,项家血脉,再也不要被大人连累致死,可以吗?”
裴醉长睫微垂,唇畔染了一丝极淡的苍白笑意。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