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回头,见裴醉缓缓张开了眼,脸色苍白地掀了被子,竟然作势要起身。
周明达跛着脚快走了过去,正好接住裴醉堪堪倒下的身体。
他把裴醉抱在肩上,只觉得那孩子后背已经瘦得硌手,让人心里一酸。
周先生扶着他的后脖颈,低声责备道:“给老夫好好躺着!”
裴醉抿着唇,右手攥着红木床沿,忍过了一阵头晕目眩,慢慢掀了眼帘,目色深沉,犹如遮日滚滚阴云,晦暗幽深到透不出光,脸色又白,整个人只剩黑白二色,虚弱而深沉交织着,极复杂地撑起了那单薄的身体。
“说。”
裴醉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
向武急疯了,也顾不上裴醉刚刚苏醒那难看的脸色,从头到尾又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裴醉闭着眼,侧靠在软枕上,容色平静,修长苍白的食指在练色床褥上轻轻扣着,不时轻轻咳嗽一声。
“清吏司?”
裴醉微微撑开眼帘,望着周明达。
“高功。”周明达摸了摸长眉毛,乱糟糟的眉梢却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他会蠢到,在吏部动手?”裴醉并不赞同。
周明达没接话。
“先生。”裴醉嘶哑的声音微微沉了下来。
周明达很缓慢地闭上了双眼,如同老僧入定一般。
裴醉不再看他,扬声唤了暗卫。
“十二可有信传回来?”
暗卫单膝跪在裴醉床前,双手,捧着那摔得碎裂的流云扇坠。
裴醉瞳孔猛地一缩。
“。。。拿过来。”
暗卫将那半个指节大小的扇坠递了过去。
那羊脂白玉从当中裂成了三瓣,无暇美玉已经损裂不堪。那流畅灵动的天边云,也变作了尘土里的破碎沙砾。
裴醉将那扇坠死死攥紧,碎片嵌进了掌纹里,鲜血滴滴答答地坠了下来。
“几时发现的?”
“半个时辰前。”
“太慢了。”裴醉声音压着暴怒,虽然嘶哑而虚弱,可话语中的冷意却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了一下。
暗卫重重跪下,膝盖空洞地磕着冰凉的地砖。
“咳咳。。。”裴醉嘶哑地咳嗽着,残破的身体如同风中的枯木簌簌发颤,他轻轻捂着心口的伤,艰难地坐直了身体。
他不再做没有意义的责问,看向守在床边,身穿青色黑纹撒曳的扶宽。
“扶宽,承启南通门的入城记录,拿来给我。”
扶宽立刻应了,转身奔了出去,片刻,便大汗淋漓地跑了回来。
普通百姓入城需带着通关文牒,本不需要被记录在册,可自从李昀回承启后,裴醉便暗中嘱咐了守城军士,将超过十人以上的队伍暗中记录,有备无患。
可,他并不希望这记录有一日派上用场。
裴醉冷眼展开黄皮硬壳的记录书册。